老人望向我,眼中泪光闪烁:“姑娘,能帮我们唱段戏吗?阿满生前最爱听《牡丹亭》。”我深吸一口气,咿咿呀呀唱道:“原来姹紫嫣红开遍......”歌声在晨光中飘荡,陈阿满的虚影轻轻挥手,与其他亡魂一同化作光点,缓缓升向天空。
塔身最后一道抓痕消失时,新刻的“1937.2.22,铭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林深指着手机,声音颤抖:“政府官网更新了,镇魂塔列为文物保护单位......”他的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早市的喧闹,新柳商业街的霓虹灯次第亮起,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市的新生。
我将照片和发簪放进石盒,风起时,塔铃清脆声响如八百个灵魂齐声道谢。镇魂塔静静伫立,它不再是令人恐惧的异类,而是历史的眼睛,永远凝视着人间,提醒我们:有些火,不能灭;有些人,不能忘。那些沉睡在塔下的冤魂,终于得到了安息,而这段历史,将永远铭刻在人们心中。
公祭仪式的余温尚未散去,当天深夜,宋春莲的私信如同催命符般弹出。照片里,古朴的关公像斜倚在镇魂塔台阶,暗红色刀面映出扭曲人影,刀穗缠绕的枯草上凝结着黑色斑点,像是干涸的血渍。“主播,救救我老公!他现在还在IcU……”文字框里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仿佛能感受到她的绝望。
我和林深赶到时,宋春莲家弥漫着刺鼻的香灰味,混合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客厅墙上,供奉神像的位置留下深色焦痕,边缘卷曲,如同被烈焰灼烧过的皮肤。宋春莲蜷缩在角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一个月前,他说生意不顺,要送走家传的关公像......”
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我们冲进卧室。监护仪的绿色线条疯狂跳动,宋春莲的丈夫面色青紫,脖颈处暗红勒痕蜿蜒如蛇,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将他勒死。林深猛地掀开枕头,泛黄日记上的字迹浸透冷汗:“昭和十二年正月初三,为掩盖纵火真相,我们将二十具慰安妇尸体藏在关公像底座……”
窗外炸雷轰鸣,镇魂塔方向腾起猩红光柱,如同地狱之门被打开。宋春莲眼神突然变得空洞,缓缓开口,朝鲜语从她口中说出,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机械感:“还我头颅……”林深脸色骤变:“当年日军为了销毁证据,砍掉了受害者的头!”
手机突然自动播放直播回放,弹幕乱码如灵蛇游动,逐渐拼凑成“神像封魂,血债血偿”。黑屏账号持续发送数字在屏幕上闪烁,仿佛在提醒着那个惨烈的日子。床上的男人突然暴起,双手死死掐住自己脖颈,喉间发出类似二胡走调的声响,凄厉而绝望。
“快!用镇魂塔下的名字超度他们!”林深抓起香灰撒向空中。我颤抖着打开直播,镜头对准那张扭曲的脸:“陈阿满、金顺子、朴玉贞……”每念一个名字,男人的动作就迟缓一分。当最后一个名字出口,他轰然倒下,脖颈勒痕化作青烟消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仿佛冤魂终于得到了安息。
宋春莲痛哭着跪倒在地,泪水打湿了地板:“原来不是生意不顺,是我们冒犯了他们……”此时,电视新闻紧急插播:广济街施工队发现地下密室,二十具无头骸骨旁,半块刻着“昭和十二年”的青砖静静躺着,仿佛在诉说着那段被掩埋的历史。
镇魂塔的铜铃再次响起,这次的声音中,隐约夹杂着戏曲唱腔,苍凉而悠远。我望向塔顶,仿佛看见陈阿满的虚影在微笑,她的手中,那颗烧化的玻璃珠再次闪烁,映出黎明的曙光。这场跨越八十年的恩怨,或许永远不会真正平息,但至少,那些被神像封印的冤魂,终于等到了被看见的一天,而历史的真相,也终将大白于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