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庄园深处,宏伟宴会厅内灯火通明,灿烂的水晶吊灯悬挂穹顶,将每一寸角落都映照得恍若白昼。
厅内金碧辉煌,奢华气息几乎要溢出来。
红毯铺就的通道两侧,早已挤满了江州地面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们三五成群,端着酒杯低声交谈,眼神交错间,尽是名利场的算计与虚伪的奉承。
宴会厅正中央,一座三层高的礼台巍然耸立。
高台之上,铺着厚重的红色绒布。
绒布上用金丝绣着“秦杜联姻”四个大字,在灯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似乎在昭告着某种不可动摇的结合。
高台正中的太师椅上,杜远舟如老僧入定般端坐。
他目光看似平静,甚至有些浑浊,但偶尔开合间,总有一道骇人的精光一闪而逝,洞察着台下的一切。
他身旁,杜天则完全是另一番做派。
这位杜家少族长穿着一身骚包的白色定制西装,姿态轻佻地靠在椅背上。
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肆无忌惮地在台下那些衣着暴露的名媛淑女身上来回逡巡,嘴角始终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轻浮笑意。
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高台另一侧锦椅上的秦海棠。
她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精美瓷器。
身上那袭鲜红夺目的订婚礼服,将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映衬得近乎透明,娇艳欲滴,美得惊心动魄。
然而,她那双本该充满喜悦的清亮眼眸,此刻却只剩下冰封般的冷漠和深深的疏离感。
她的父亲秦战,则完全是另一副嘴脸。
满脸笑容与傲慢,看着每一位到场的宾客那堆着近乎谄媚的笑容,不停地弯着腰,向他祝贺。
此刻,厅堂外持续的嘈杂人声,渐渐平息了下去。
随着“铛”的一声响亮锣鸣!
秦战整理了一下衣襟,快步走上高台中央,脸上露出喜庆的笑容,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刻意的洪亮。
“诸位来宾,诸位朋友!非常感谢大家能在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参加小女海棠,与燕京杜家少族长,杜天先生的订婚宴会!”
台下立刻响起一片应景的掌声,给足了面子。
觥筹交错的声音再次响起,伴随着刻意压低的笑语。
秦战脸上的红光更甚,似乎对这效果很满意。
他清了清嗓子,等掌声稍歇,用一种近乎咏叹的调子继续道:“今日,我秦家能够与大名鼎鼎的燕京杜家结为姻亲,这……这实在是我秦家几辈子修来的天大福分啊!”
他的声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别的什么。
秦战话音刚落。
一直显得百无聊赖的杜天,猛地站起身来!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高台中央,一把夺过旁边司仪手中的话筒,同时高高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
他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慢,俯视着台下众人。
“既然是我杜天,杜大少的订婚宴!”
“那!就得按我杜天的规矩来!”
杜天的声音极其洪亮,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道意味,瞬间压过了场内所有的杂音。
他轻蔑地扫视了一圈台下的宾客,仿佛在看一群蝼蚁。
忽然,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冰寒刺骨。
“在场的各位,想必最近都听说了吧?”
“江州地面上,冒出来个什么玩意儿……叫‘群魔会’?”
“群魔会”三个字,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刚刚还有些嘈杂的宴会厅,刹那间落针可闻!
空气仿佛被抽干,变得粘稠而压抑。
所有人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目光闪烁,充满了警惕、畏惧,甚至还有一丝隐秘的幸灾乐祸。
但,没有一个人开口接话。
只有冰块在酒杯中碰撞的细微声响,在这死寂的厅堂内,显得格外清晰。
杜天见状,嘴角勾起一抹极度不屑的冷笑,眼神中的狂傲几乎要化为实质。
“怎么?”
“提到这个名字,一个个都他妈变成哑巴了?”
“堂堂江州上流社会,就这点胆色?一群废物!”
他猛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发出“咕咚”一声响,随即把空杯重重往旁边桌子上一顿!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疯狂!
“那个胆敢挑衅我杜家威严的所谓‘会长’!”
“那个藏头露尾,不敢见人的鼠辈!”
“今天!我杜天!就把话撂在这里了!”
他伸出手指,点指着台下众人,语气斩钉截铁。
“我杜家,必将灭了那个劳什子群魔会!入主江州地下世界,在场诸位江州权贵,你们站队的时候到了。”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诱惑,“日后我杜家入主江州,有我杜家罩着你!保你们平步青云!”
他说着,刻意晃了晃自己拇指上那枚硕大无比、绿得瘆人的翡翠扳指,在璀璨灯光下闪耀着代表财富和权力的光芒。
“我杜天说的话!”
“就是金口玉言!”
“就是铁券!”
话音落下,杜天猛地张开双臂,如同君王般环视着自己的“领地”,下巴高高扬起,等待着人群中必然会出现的、踊跃的回应和奉承。
他期待着有人为了攀附杜家而争先恐后。
然而。
出乎他,也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
整个宴会厅,依旧是死一般的寂静。
鸦雀无声。
所有宾客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纷纷低下头,目光躲闪,有人开始研究价值不菲的地毯花纹,有人则对自己的鞋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没有一个人抬头。
更没有一个人敢与高台上那位意气风发的杜家大少对视。
甚至连呼吸声都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杜天脸上的得意笑容,一点点地僵硬,碎裂。
眼神中,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转为难以置信,最后化为被无视的羞恼和怒火。
就在这尴尬的沉默如同实质般沉重,即将压垮所有人神经的时候。
一阵清晰的,不紧不慢的掌声,突兀地从宴会厅最后方响了起来。
“啪。”
“啪。”
“啪。”
这掌声,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
清脆。
有力。
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更像是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杜天的脸上!
唰——!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愿意与否,都齐刷刷地循着声音的来源转了过去!
宴会厅入口处。
墨衍。
他就那样随意地站在那里,双手依旧插在裤兜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轻轻地拍着手。
他的目光,淡漠,却又锐利如刀锋,穿过人群,直视着高台。
李红袖,如同一道红色的鬼魅,紧随在他身后半步。
她那冰冷的眼神,如同实质化的寒气,缓缓扫过全场,让每一个接触到她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随着墨衍的出现。
整个宴会厅的温度,仿佛在这一瞬间,骤然下降了十几度!
一些消息灵通,或者之前见过墨衍手段的宾客,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们下意识地,一步,两步,悄无声息地往后退去,身体紧绷,额头渗出冷汗,唯恐被卷入接下来注定要发生的、毁天灭地的风暴中心!
墨衍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带着些许讥讽的弧度。
他迈开脚步,缓步向着大厅中央走去。
他没有穿戴任何象征身份地位的名贵服饰。
甚至连发型都显得有些随意凌乱。
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年轻人,他每踏出一步,都仿佛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跳上。
一股无形的,却又沉重如山岳的压迫感,随着他的脚步,弥漫开来。
高台上的杜天,眉头瞬间皱紧。
他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并且胆敢用掌声打断他“演讲”的不速之客,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被打扰的不悦,随即是浓浓的不屑与困惑。
在他看来,眼前这个穿着廉价休闲装的年轻人,根本就不应该,也没有资格出现在秦杜两家联姻的顶级宴会上。
“喂!”
“你!”
杜天居高临下地用手指着墨衍,语气中充满了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轻蔑与呵斥。
“你是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东西?”
“谁让你进来的?”
“本少怎么从未见过你这张脸?”
墨衍脚步未停,依旧不紧不慢。
他一直走到距离高台只有十几步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扫过高台上的每一个人。
秦战的惊慌失措。
杜远舟那重新变得浑浊,却暗藏杀机的眼神。
秦海棠眼中瞬间爆发出,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狂热光彩。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杜天的身上。
那眼神,平静,淡漠,却又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
如同在看一只……上蹿下跳,却不知死活的蝼蚁。
“你知道……”
墨衍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平平淡淡,却如同拥有魔力一般,清晰无比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甚至盖过了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他们为什么不答应你的条件吗?”
杜天先是微微一愣,似乎没反应过来。
“因为我!”
随即,他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猛地爆发出一阵夸张的大笑声。
“哈哈哈哈!”
“就你?!”
他伸手指着墨衍,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他妈告诉我……难道你就是那个什么狗屁‘群魔会会长’?”
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墨衍,仿佛在欣赏一个稀有的傻子,眼中的轻蔑和嘲弄,几乎要溢出来。
“看看你这身穷酸打扮!”
“连件像样的衣服都穿不起!”
“你也配?!”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而杜天没有注意到的是,台下的江州权贵们,此刻看向墨衍的目光充满了崇敬与畏惧!
只有高台上的杜天,依旧沉浸在自己“燕京大少”的无上荣光和愚蠢的傲慢之中,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察觉。
墨衍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那抹神秘的,若有若无的微笑,始终挂在嘴角。
他平静地注视着杜天,像是在欣赏一场极其拙劣,却又格外有趣的滑稽戏。
“杜公子。”
墨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
“看来,我需要证明一下我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