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县指向龙文,面带怒容:“他们两人身份不明,冒充皇室与朝廷命官,先将他们押下去!”
他嗓音发紧,却刻意提高了音调,仿佛要给自己壮胆。
衙役面面相觑,无一人动手。
绥安歪歪脑袋,轻声问明渊他刚才说了什么——她一直被明渊捂着耳朵,没听到。
明渊冷笑:“他质疑你与师伯的身份。”
绥安疑惑的望过去,知县正瞪着她,仿佛这样就能证明她就是个平民百姓。
她撇撇嘴,小手一挥,置之不理,闭上眼睛靠在明渊腹前假寐,明渊重新捂好她的耳朵。
龙文会意,高声道:“继续打。”
衙役不敢再动手,龙启带了几个侍卫抢过竹板,几竹板下去,立刻见了血。
“你们怎敢!”知县怒道,指挥着几个衙役:“快把他们拦住!”
那几个衙役犹豫一会,一狠心扑上去,立刻被高高扬起的竹板甩到门外,各个装作昏迷不省人事倒在地上。
“废物!废物!”知县的手指颤抖着,他正要冲上去,却被龙文拽住了后领,一脚踢了膝盖窝,面对着朱老爷跪地。
朱老爷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不过二三十棍,他的意识就已经混沌,甚至喊也喊不出来,只剩下本能的几声呜咽。
龙启观察着他的状态,打到四十大板时停手,朱老爷出血昏迷,神志混沌。
明渊放下手,绥安问道:“结束了吗?”
明渊侧目,淡声道:“今日是结束了。”
剩下的等过几天养好伤了再打——如果他还没有被惩处杀头的话。
衙役忽然又醒了,抬着朱老爷下去。
知县叫喊着,龙文叹口气,将知县的袖子塞他嘴里堵住他的声音,等他安静才又取下。
堂门轰然闭合,原本透亮的公堂骤然暗下来,侍卫点燃烛火,照的他们的影子扭曲的投在黑木地板上。
绥安揉揉眼睛,从椅子上站起身,随手整理褶皱的裙摆,动作缓慢而优雅。
她缓步走到知县面前,稚嫩的嗓音染上与年龄不符的寒意:
“知县大人若是早点质疑本宫,那本宫还真拿不出证明身份的东西。”
知县浑身颤抖,见她拆下荷包,见她翻找荷包,见她拿出一块纯金龙牌,刻着“如朕亲临”四个大字。
“现在还要质疑本宫么?”绥安冷笑一声,把玩起令牌。
之前都没发现,它的手感好好。
那金牌反着烛火的光,刺在知县眼底。他瞳孔剧缩,眼前的世界仿佛失去了所有颜色,只剩下那枚金色的令牌。
“陛、陛下…”
他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气音,牙齿不受控制的相互撞击,发出“咯咯”的声响。
跪地的腿开始剧烈发抖,身下湿了一片。
几人后退一步,离他远了一些。
知县的头撞到地上,发出脆响,额头死死抵着冰冷的地砖,冷汗顺着鼻尖滑落,在砖面上形成一片小水洼。
“微…微臣……”
他的舌头打了结,脑中走马观灯般闪过这些年与朱家的勾当,每桩每件都仿佛在“如朕亲临”的四个大字下无所遁形。
绥安疑惑道:“知县大人怎么吓成这样?”
她虽然拿出了父皇的金令,但该做的事和往常没有变化。
要惩处知县与朱家及其背后牵连世家,仍然需要切实的证据。
“陛、陛下…”他嘴唇颤抖着,保持着五体投地的姿势,想说出个完整的福句,却根本接不出下半句“万岁”。
绥安叹了口气,“知县大人请起,本宫说过,只要你乖乖听话,本宫就会对你网开一面。”
她还有事需要知县办,他一直这样可不好。
知县慢慢的爬着,直起了上半身,衣摆沾了水渍,他仍是跪地,终于找回了一点理智:“殿下!小、小官错了!小官不该质疑您!”
“你只向本宫道歉吗?”绥安冷哼。
知县呆愣,连忙转向龙文那边跪地:“文大人!下官刚刚不该顶撞您!下官知错了!”
龙文无奈的看绥安一眼,她朝他甜甜一笑,捧着小脸,眨眨大眼睛,像往常一样可爱。
“起来吧,知县大人。殿下已经不怪罪你了。”
知县爬起身,又听龙文道:“公主身份是密旨,请知县大人谨记,若是泄露……”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知县浑身一抖,差点又要跌坐在地。
绥安跳下案桌,本想拍拍知县的肩与他说话,但目光触及他汗湿的衣衫,她默默转了个向,在堂内踱步道:
“知县大人今日还护着那朱家,但你可知,你那妻子对你做了些什么吗?”
知县摇摇头,脸上的赘皮摇晃着。
“唉,真笨!”绥安叹气,“知县大人,你当官的,不要那么好骗,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当心被背后捅刀子。”
她恰好走到那刑凳旁,意味深长的看向地上那一摊血迹。
知县咽了口口水,心想,公主殿下应该并不知道,他和朱家早已不分你我。
他已经无路可退。
他正这么想着,却听龙文道:
“你的小妾,嫁与你已有半年,这半年来都十分安分,从未越矩。你可想过她为何突然毒害你?想过为何府医一口咬死你没有被下毒?她一个小妾,有这样大的权利?”
龙文顿了顿,淡笑道:“你夫人以她的子嗣威胁她,逼她下毒。”
知县的面色瞬间惨白如纸,嘴唇剧烈颤抖着,像抽走了全身力气,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到了公堂的立柱上。
“不…怎么会?怎么会?”
龙文拿出一张纸,冷笑一声:“信与不信,你自己判断。”
是朱夫人对那小妾写的话,内容就是毒杀知县,否则杀了她女儿。语气和字迹都属于她。
其实朱夫人根本没写。
这是珍珠伪造的。
这种事怎么可能落下这么明显的把柄?
但知县信了。
知县双腿一软,不可思议的紧攥住那纸片。
为什么?他们共同生活了三十余年。从普通商户打拼到县城第一富商,再到成为知县,带领两家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