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少年的离去,菩提剑圣并没有挽留,反倒是觉得欣慰。
虽然他和他的理念不同,但他剑道有成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放手了。
以杀止杀之道,年轻时,菩提剑圣也触碰过这种剑道。
只是,他的那颗心,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所以,他才没有选择这条路。
他想修行的,乃是救赎之道,在那个悲天悯人的乱世,杀戮已经成为了常态。
强者生,弱者死,弱肉强食,可是,这真的是一条正确的道路吗?
弱者,难道除了被强者淘汰,就没有一点存在的意义吗?
那时的他,对此颇为疑惑,因为,在他的眼里,强者也好,弱者也罢,都只是过眼云烟。
在别人眼中,你为强者,在更强的人眼中,说不定你又变成弱者,如此往复,强弱之争,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唯一有意义的,就是这变数。
唯有这变数,才能让强者和弱者有了意义,强者可能变为弱者,而弱者可能变为强者。
如果弱者全部消失,那么这个变数就没了意义。对于剑道一途的发展来说,就失去了未来。
所以,弱者和强者的存在,都是必要的。
而那时,各族的争斗中,弱小的种族越来越少,被灭族的种族不在少数,这是菩提剑圣所不愿看到的。
那是因为,这样的杀戮,只会使得未来的变数越来越少,最终变得很单一,而这单一一旦形成,便是不可逆转。
这样的世界,是没有未来可言的,菩提剑圣坚定地相信着他为自己所构造的世界观。
然而,他唯一的弟子,也就是那个少年,拓跋至男。
却并不这样认为,在他的认知里,老师太过杞人忧天了。
这世界的杀戮,强者也好,弱者也罢,都只是一场游戏。
哪怕弱者全部消失,也会有新的弱者出现,哪怕这个世界杀戮到只剩下一个种族,然后自取灭亡,这也和他无关。
因为,他看不到那个时候。
无论哪个时代,古代也好,如今也罢,生存和灭绝,从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生物说了算。
他也好,老师也罢,如沧海之一粟,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他们只是个过客。
这个世界从无到有,最终也会从有到无,周而复始。
如果在这周而复始的运转中,出现了一例打破这一规律的存在,那才是最大的变数。
那时,他的弟子拓跋至男就有了这样的眼界,菩提剑圣颇为自豪。
但已经选择的路,他不可能再去否认,哪怕那条路或许是错的,而正确的路和错误的路,谁又说的定呢,只是站的角度不同。
当下,他的路可能被万人嘲笑,而未来,他的路说不定又会被世人所支持,路的正确与否,从来不是本身,而在于他人。
什么是正确的路,什么又是错误的路,拓跋至男曾经给过他的答案:
能够各取所需、相安无事的路,便是正确的路,而各失所望、害人害己的路,便是错误的路。
所以,在拓跋至男眼中,老师的路不在其中,既不是正确的,也不是错误的,更像是中间态,而这中间态,更像是大多数人的路。
他的以杀止杀之道,注定同老师的路一样,不是一条正确的路,亦不是一条错误的路。
而是和老师的路相似,同为大多数人的路。
所以,菩提剑圣才没有勉强他接受自己的路。
但是,如果,拓跋至男当时的剑道是一条正确的路的话,菩提剑圣或许会为他改变自己的路。
然而,正确的路,却不是他们师徒两所能企及的,哪怕是强如剑圣,也无能为力。
如果有一天,真的出现了一条正确的路,那么,那便是一个满意的变数。
可惜,菩提剑圣也好,拓跋至男剑圣也罢,最终也没有找到一条这样的路。
“好一个正确的路,好一个错误的路。”在感受完拓跋至男的剑道之后,王炎内心十分彷徨。
迄今为止,他所走过的路,又是怎样的一条路呢,是正确的吗,不见得,是错误的吗,肯定也不是。
满意的变数,正确的路,这两句话开始让王炎深思。
他要走的路,应该要正确吗,不能像菩提剑圣和拓跋至男剑圣师徒俩一样,走一条中间态的路吗?
要知道,拯救这里的人族,解开自己这么多世哥哥们的枷锁,这条路,无论正确与否,他都得走下去。
路从来都是自己说了算,自己做的决定,自己买单,没有后悔可言,一开始的选择就已经决定了之后的结果。
正确与否,仅仅是当事人后悔之后的判断。
他人所认为的错误的路,在当事人那时的眼中,反而可能认为是一条正确的路。
所以,这只是世人为了防止自己后悔的一种手段而已,而这有违王炎的剑道。
他的剑道,乃是一条斩断命运枷锁的路,无论未来如何,他只能一往无前,没有后悔可言,自然不会去在意对错。
是非功过,对于千万年的时间来说,无异于泛海一舟,终将被遗忘,被抛弃。
何况他王炎所在意的,从来不是这些浮名。
他在意的,是给自己的这么多世独本同伴,一个答案,一个交代,也是给自己的所爱之人,朋友,追随者们,一份满意的答卷。
每个人都是有所羁绊之人,只是他们中有人已经记不起来了,为这羁绊而战,便是这世间最大的变数。
这刺骨的气场,让王炎心领神会,一下子完善了对自己剑道的领悟,所获颇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