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那张写着“闭嘴自保”的纸条,手指几乎掐进掌心。阳光落在肩头,却照不亮心底的寒意。
昨日那场对峙后,我知道太子党不会再给我喘息的机会。他们想用死人来警告我,用沉默来逼退我。可他们忘了,我沈清欢从不是被吓大的。
我将纸条收起,转身走进礼部衙门。今日朝中风声已紧,不少官员对我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有同情、有畏惧、也有幸灾乐祸。但我只当看不见,脚步未停,径直走向谢婉柔安排好的密室。
云逸尘给我的玉佩已被我贴身藏好,它沉甸甸地压在胸口,仿佛在提醒我:这一局,你不再是孤军奋战。
顾言澈昨夜也留了话:“若你真要面圣呈证,我会守在宫门外。”
我点头,没说谢谢。因为我知道,有些情分,是不用挂在嘴边的。
此刻,我坐在密室案前,摊开一叠卷宗——这是我在幽冥教联络点找到的账本副本,结合云家暗线送来的情报,再加上从考生口中撬出的只言片语,终于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链条:户部尚书萧恒与幽冥教勾结,借科举舞弊之名,行敛财培植私兵之实,甚至已有渗透军权的迹象。
这不仅仅是舞弊,这是谋逆。
我深吸一口气,将所有证据整理妥当,又誊抄了一份副本,交给谢婉柔安排的信得过的小太监送去听雪楼备份。她虽未直接参与调查,但早已在背后布下暗棋,只为在我呈证失败时,还能有人为我翻盘。
一切准备就绪,我起身披上外衣,正欲出门,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姑娘!”阿七冲进来,脸色发白,“皇上宣您即刻入宫!”
我心头一跳,随即镇定下来:“为何突然召见?”
阿七摇头:“不知,只是宫里传话的人神色古怪,似乎……不太寻常。”
我望向窗外,天色尚早,朝霞未褪。这个时辰,皇上亲自召见一个小小宫女,确实反常。
但事到如今,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
我整了整衣袖,淡声道:“走吧。”
皇宫依旧巍峨庄严,金瓦飞檐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我踏入御书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沉香,袅袅升起,却掩不住屋内压抑的气息。
皇上端坐龙椅之上,面色阴沉如水,手中握着一封奏折,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我跪下行礼,低声道:“奴婢沈清欢,叩见陛下。”
他没有立刻让我起来,而是盯着我看了许久,仿佛要看穿我这个人到底有没有胆子把事情捅出来。
“朕听说,你在查户部尚书的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我抬头,目光坚定:“回陛下,奴婢确实在查科举舞弊案,也在其中发现了许多可疑之处,牵涉甚广,不敢隐瞒。”
他冷笑一声:“牵涉甚广?那你倒是说说,牵涉的是谁?”
我缓缓从怀中取出一叠卷宗,双手奉上:“请陛下御览。”
他接过,展开一看,眉头越皱越紧。片刻后,他猛地将奏折摔在桌上,怒喝道:“岂有此理!”
我跪在地上,耳听着那声怒吼,心跳如擂鼓,却始终稳住呼吸。
“萧恒竟敢勾结邪教,操纵科举,图谋不轨?”他咬牙切齿,眼中怒火燃烧,“他当朕是瞎的吗?”
我低头不语,只等他继续发问。
果然,他顿了顿,语气略缓:“你从何处得来的这些证据?”
我答道:“皆为奴婢亲自查访所得。幽冥教在京中设有联络点,奴婢冒死潜入,取得账本;又有考生亲口证实舞弊细节;更有云家少主云逸尘相助,从中斡旋,才得以掌握确凿证据。”
他闻言,眼神微动:“云逸尘?他也插手此事?”
我点头:“云少主虽未直接参与调查,但曾多次协助奴婢收集情报,且愿以家族信誉担保所获证据属实。”
皇上沉吟良久,忽而抬眼看向我:“你可知,此举会得罪多少人?”
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奴婢知道。但奴婢更知,科举乃国之根本,若任由奸佞操控,不仅寒了天下士子之心,更是动摇社稷根基。”
他盯着我,半晌,忽然轻笑了一声:“你倒是比那些满口忠君爱国的大臣们,更懂何为‘国’字。”
我低头不语。
他站起身,负手走到窗前,望着外头的朝阳,良久才开口:“你做得很好。”
我心中一松,但仍不敢放松警惕。
“来人!”他扬声唤道,“传朕旨意,即刻查封户部尚书府邸,彻查此案!”
太监应声而去,我跪在地上,感受到脚底地板微微震动,仿佛整个朝堂都在这一刻摇晃了一下。
“你下去吧。”他淡淡道,“这几日,便留在宫中,待此案水落石出。”
我磕头谢恩,起身退下。
走出御书房时,阳光正好,洒在脸上却不觉温暖。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回到偏殿,刚坐下,便听闻宫中传出消息:户部尚书萧恒被软禁,其府邸已被查封,连带十余名官员被牵连。
谢婉柔派来的小宫女悄悄告诉我:“娘娘说,你这次立了大功,但也惹了大祸。”
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
果然,第二日午时,我正翻阅一份新送来的密报,忽然听见外头喧哗四起。
紧接着,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跑进来:“不好了,顾将军被调离京师,明日便要启程前往北境!”
我猛然起身,手中的密报落地。
顾言澈……走了?
我心头一沉,却很快明白过来——这是太子党的反击。
他们无法正面扳倒我,便先断我臂膀。
我咬紧牙关,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飘起的细雨。
“他们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停下。”我低声呢喃,“可惜,他们错了。”
我弯腰捡起密报,重新坐下,继续翻阅。
既然他们想逼我退缩,那我就让他们看看,一个小小的宫女,也能搅动这风云变幻的朝堂。
我合上密报,起身走到铜镜前,轻轻抚了抚鬓角散落的碎发。
“告诉谢小姐,我需要她的‘听雪楼’。”我吩咐身旁的小宫女,“我要知道,太子党下一步会做什么。”
小宫女点头离去。
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陌生又熟悉的自己。
从那个只会低头做事的小宫女,到现在能站在御书房中与皇帝对谈,我已不再是从前的沈清欢。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打在琉璃瓦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像是战鼓的前奏。
又像是命运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