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沈夏至带着一帮人开始修房子，陶芹就顾不了家里了，跟沈青山两个人基本常驻小洋楼。
人家什么时候开始修房子，他们就什么时候过去帮忙，人家什么时候停手，他们就什么时候回家睡觉。
赵春芳还得摆摊，现在两个孩子只有沈立春在照顾。好在沈立春的身体好了很多，两个孩子也懂事，他不是非常累。
因为有些同学家在外地的，每天修好工作完之后再回学校不方便，陶芹直接就让他们自己带铺盖睡在小洋房了。反正房间多，随便他们怎么睡。
一帮小伙子嘴巴特别甜，天天“阿姨你辛苦了”、“大妈你站着别动，我来拎”、“大妈你这饭做得真好吃”……
把陶芹哄得红光满面，做的饭菜是越来越舍得放料。
她跟沈秋分学着，从褚大妈那天天要买五十个白面馒头。烧热水的炉子就没停过，这样饿了就可以把馒头直接泡热水里吃。
褚大妈好奇极了：“陶芹，你这是什么有钱的亲戚啊？秋分说她跟你现在在帮亲戚修房子，我怎么没听说过你有这号亲戚？”
陶芹挺愧疚的，但她还是没说实话：“你现在先别问，等到了明年，我自然会跟你说的。”
八零年是道坎，明年，国家就会正式设立经济特区，社会将进入一个飞速发展的时代。会有一大批人发家致富，到时候，她的小洋房也不会那么显眼了。
像往常一样，陶芹起了大早去市场买菜。小伙子们太能吃了，肉靠着赵振东的关系能每天去肉联厂买个两三斤、地窖里囤的蔬菜也是够的。但人总要吃点新鲜的蔬菜，陶芹还是每天都去市场买菜。
然后她就看到了赵老爷子一手拄着拐杖，另外一手拎着菜篮子，凑在人群中买菜。
周围人是又嫌弃又害怕，都离老爷子远远的，就怕自己撞倒他。
陶芹本想溜的，可人家人老眼睛尖，直接喊住了她：“秋分她娘，你也来买菜啊？”
“对啊，老爷子你怎么亲自出来了，振东他大伯娘没买啊？”
既然被看见了，那就硬着头皮寒暄呗。
陶芹发誓自己只是随口问问，就说了这么一句话，把老爷子给惹恼了：“谁准你嘲笑我的？我乐意买，谁规定买菜一定要年轻人买的。”
陶芹也沉下了脸：“老爷子，我就随口问一句，你发这个大的火干嘛？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计较，咱们各走各的。”
赵老头不乐意了，非得跟陶芹掰扯掰扯：“你家秋分，不尊重老人，每年就偶尔才上门来看我，孝敬我的东西都是那些便宜货。我说她怎么这样，原来根子在你这里。”
“说我就说我，你扯我女儿干嘛！”陶芹站着不动，动怒道，“你说我女儿不来看你，那你自己怎么不想想做了什么亏心事！你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来看你，凭什么要我女儿来受罪看你！你既然嫌弃那些都是便宜货，那以后我让秋分空手来，直接不买了。不对，我直接让秋分别去看你。”
“你、你个泼妇，没大没小！”
赵老头心里苦啊，大孙子找个了凶婆娘，家里现在由她把持着，一家人一顿饭只有一两个菜吃。
他受不了了，这个月刚跟儿子、孙子分家，现在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可吃饭是分开的。所以，他才不得不出来买菜。
儿媳妇倒是问过自己要不要帮忙带，可为了脸面，他硬是拒绝了。
本来看见陶芹，他就是想让陶芹做个中间人，让小儿媳帮忙买买菜。可陶芹脱口而出的话撞他枪口上了，他忍不住想骂人。
当然，骂完他也有点后悔，正事还没说呢。
陶芹直嫌晦气，一点都不想理这个糟老头子，可这糟老头子怎么走这么快的，竟然还能追上她的步伐。
“你别跟着我，市场这么大，你先走，我往反方向走，今天就当咱们没见过面。”
赵老头的脸火辣辣的，犹豫着要不要让陶芹传话。一阵寒风吹过来，他全身打了个哆嗦，豁出去了。
“我现在跟长江（赵大伯）他们分开吃了，各归各的。我年纪大了，不大方便，你叫红缨或者秋分买了菜给我送过来，几天里面送一次就行。长洲（赵父）每个月给我的五块钱养老钱我不要了，就买菜用吧。”
陶芹这才明白赵老头为啥这么大年纪顶着寒风出来买菜。
“哟，难不成土豆白菜分家的时候没分给你啊？年纪一大把了，还天天想着吃点好的，嘴馋的很。现在知道后悔了吧，把垃圾当成宝，把宝贝往外推。你当年要是好好对待我亲家，你现在过得要多开心有多开心，他们哪会让你大冬天的自己出来买菜。行了，这事我不会掺和的，要说你自己去说。”
赵老头当然后悔了，他快后悔死了，谁知道养儿不防老啊！
可现在有什么办法，新娶的孙媳妇凶死了，动不动就跟你讲大道理，家里谁不听她的话，她就半夜静静地站你床边，这谁不害怕啊！
他倒是想去投靠小儿子，可小儿子不搭理他，他找一次小儿子，小儿子就找大儿子，大儿子就骂他吃饱了没事干，把他关家里。
赵老头不死心最后问了一句：“又不要你出钱，你就是帮我问一声。尊老爱幼懂不懂，成了我给你辛苦费。”
“可别，你的钱我可不敢拿。”陶芹直摇头，“你还是请别人帮忙吧。”
见陶芹坚持，赵老头没办法了，转身颤巍巍地离去。
陶芹看着老头的背影，有些不忍，但想到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心肠又硬了起来。
冬天路面湿滑，老头穿的还是不防滑的布鞋。一不小心就踩到了冰面上，摔了个狗吃屎，就这么晕了过去。
陶芹眼睁睁地看着老头摔倒，觉得今天真是不宜出门。
哎，没办法，只能上前查看。
本以为是小事，可蹲下来查看，陶芹才觉得不对劲。
老头子的脸怎么这么白啊，不会要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