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芹从病房出来，在门诊大厅还碰到了林家丽。
对方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长椅上，看见陶芹，还主动打了个招呼。
好久都没碰面了，双方之间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陶芹想了想，戴上笑容向林家丽走过去。
“林家丽，你哪里不舒服吗？”
林家丽站起来，嘴巴朝旁边努努：“不是我，是她，我小姑子。你知道的呀，她被送回乡下后，日子一下子惨了很多。她妯娌有次跟她吵架，一锄头就把她脑袋给开瓢了，当时人就不行了。虽说送了医院，但醒来之后就是这副痴呆的样子。”
陶芹仔细听着，同时也在观察陈叔玉。只见陈叔玉目光呆滞，就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跟徐二苗口中那个陈叔玉仿佛是两个人。
“那怎么来云城了？”
“嗐，她丈夫倒是想把她留下来，可她婆家全都不同意啊，谁家会愿意要这么一个光吃不做事的傻子。这不，她公公趁着还跟那些小领导们还有些交情，硬逼着小夫妻离婚后，把我小姑子打包送上了火车。真是好狠的心呐，那边到这得四五天的时间，他们一个饼都没有给她准备。后来听火车站的工作人员说，是有个好心的乘务员把她带到了工作人员的地方休息，我都不敢想，要是没那个乘务员，她在火车上回遭遇什么。”
“倒也是可怜，那你公婆什么反应？”
“我公婆么，气得要死，既舍不得女儿，又不敢去那个地方找对方说理，只能咽下这口气了。哎，陶大妈，这老天爷可真会开玩笑。之前陈叔玉为了回城，又是惦记我的工作，又是冒名上大学的，费了千辛万苦都没成功。现在她傻了，倒是回城了。”
说话间，陈叔玉还张开了嘴巴，一串晶莹的口水流了下来。
林家丽见怪不怪，很顺手地拿手帕给她擦嘴：“陶大妈你别介意，她就是偶尔会流口水，其他都挺好的。我们说什么，她就做什么。没人跟她说话，她就安安静静坐在一边，挺乖的。
她刚回家的时候，我不喜欢，还想歪主意把她嫁了。现在相处久了，倒也习惯了，就让她在家待着吧，费不了多少钱。要是真嫁人了，她可惨了。”
陶芹笑笑：“你现在可真是一个好嫂子，比你自家那嫂子可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说起陈心梅，林家丽就来气：“我可比不过我那嫂子，人家全身上下都是心眼，跟筛子似的。你知道吗，她也考上大学了，不过是隔壁宝城的，云城这边分数线太高，她没考上。”
“那也很不错了。”陶芹很惊讶，“没想到啊，你大嫂竟然还有这个志气。我猜，你娘家肯定更宝贝她了。”
“可不是，现在我妈逢人就会说她儿媳妇是大学生。过年的时候我回家，呵，我大嫂在我妈那都排第二位了，连我哥都得避让三分。现在我跟娘家生分得很，也就逢年过节买点东西回去坐坐。哎，女人嫁了人，娘家就回不去了。”
“算啦，不是自己的就不要强求，你现在的日子也不错。那我就先走了，家里还有事呢。”
听了两个八卦，陶芹心满意足准备回家。
谁知林家丽又喊住了她：“你等等！”
她压低声音跟陶芹说道：“今天遇到，那是咱们有缘，跟你说个事。棉纺厂出了一批布，结果机器参数不对，花纹全都对不上。后来查到是个大聪明故意这么做的，他想把这批布全都吞下来，利用差价在黑市上大赚一笔。
可惜，被人发现了，就在他运输过程中厂里保卫科把他给截住了，那人慌了，把车开到了河里，那批布就全遭殃了。”
“那后来呢，捞了吗？”虽然不是自己的东西，但陶芹也心疼，“天杀的玩意，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
林家丽对于陶芹的反应很满意：“那批布，后来让厂里几十个会游泳的人去打捞了，基本全捞了出来。可布的样子，你也能想像的，全湿了不说，基本每条都沾上了很多泥浆。对于棉纺厂来说，这批布就废了。
然后我们经理低价把这批布买了回来，今晚7点到我们百货商店的仓库。消息我告诉你了，你自个决定吧，这玩意可就一批，还不要票。别人问的时候，你可得说是你不经意间听见的。”
陶芹的呼吸都变得急促了，她一把抓住林家丽的手：“林家丽，大妈承你的情。来，大妈不跟你来虚的，这钱你拿着。我得走了，不聊啦！”
林家丽看着手心的一张大团结，笑了。今天算是发财了。
谁都不是傻子，那批布里面那些好一点的，都已经提前被百货商店的工作人员瓜分了。今晚来的那一批，都是被她们挑剩下那种刮丝的、破洞的，她们看不上，也没了财力，才会想着卖出去。毕竟经理不是做善事的，哪怕是给自己员工，也是要用钱买的。要是又有钱，她们也想包圆呐，可那批货太多，吃不下。
陶芹先回了病房，把消息告诉了韩红缨，韩红缨立马就同意了：“还得是你啊！我待会就回家拿钱，6点半的时候我在百货商店那等你。”
接着陶芹又风风火火地回了大院，路过公厕的时候还让钱佳华给华大妈带话：“佳华，你今天干完活就去你妈那，让她6点半到石条路那个百货商店那等我们。记住，多带点钱啊！”
钱佳华的工作还是挺自由的，有事也不用跟领导请假，只要每天保证把厕所弄干净就行。
陶芹这么说，她就老老实实赶回家告诉自己亲妈。
回到大院，陶芹就给沈青山下命令：“你去夏至那，让亲家多带点钱，今晚6点半在百货商店那等着我们，有布料能买。不用票的那种。”
等沈青山出门，她又叉着腰询问赵春芳：“春芳，我得到消息，今晚百货商店那有一批不要票的瑕疵布，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去的话，你今晚面摊就不要摆了。”
还有这好事？
赵春芳当然同意了：“我挣钱就是为了提高生活水平的。要是真这么好，我给立春还有孩子从头到尾做一套新衣服。妈，我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