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芹想到的那户人家,在周边大院中,也算是有名的。
为啥呢?
户主名叫曹德贵,为了个带着儿子的寡妇,跟自己媳妇离了,亲儿子跟着娘走了,再也没有来往。而且这么多年来,也没跟寡妇再生一个。
周围人就说他傻,不知道给自己留个种,要是老了不能动了,那还不是任凭继子拿捏?
结果证明邻居们的闲言碎语也没说错,曹德贵生了大病,寡妇跟继子根本不愿意给他治,直接把他一个人留在医院等死。
更绝的是,母子俩怕医院直接把人拉回来,把大门一锁,回了乡下老家躲清闲。过段时间回趟医院,偷偷摸摸看看曹德贵有没有死。
医院对于这种刁民非常无奈:直接把人拉回家,家里没人,病人就是等死;躺在病床上,不给他治疗,也是等死,急得医院领导都快把自己的头发抓成地中海了。
情急之下,医院领导就联系了曹德贵的亲儿子。
为什么能联系上呢?就是这么巧,曹德贵的亲儿子在云城另外一家医院上班。医院也是没有秘密的地方,七转八转,就把他这个亲儿子揪出来了。
郑良非常头疼,他正在跟科室另外一位同仁竞争先进的名额。要是拒绝接手曹德贵,相当于这名额直接拱手让人了,会影响自己后来的晋升跟工资。可要是又出钱又出力,想到曹德贵这么对年来的不闻不问,他就心塞。
最后,还是亲妈郑翠花疏导了他,让他向前看,这才别别扭扭地接手了曹德贵。
曹德贵死到临头,才发现还是原配、亲儿子好,当着众医护人员的面表示家里的三间房都是亲儿子郑良的。等他死后,寡妇跟她儿子都滚蛋!
可惜,曹德贵没挺住,说完就没了气息。郑良本来没想到房子的事,可曹德贵都这么说了,他肯定是要争一争的。
寡妇贾桂花跟继子曹阳当然不愿意了:他们都在这房子里住了多少年了,房产证上都有她贾桂花的名字,凭什么曹德贵一张嘴,就要把三间房都让出去,凭什么!
闹啊闹,双方从一开始的怒火盈天到现在的精疲力竭,都吵不动了。
现在已经不是房子的问题,是面子的问题。
这件事,起先不是陶芹的任务,是其他人的。其他工作人员确实也尽力了,也有了一定的效果:双方都同意各占一间,现在就是中间那间房归属权的问题了。
街道办两个小姑娘没了办法,这才偷偷求助陶芹的。
陶芹不确定地问:“就中间一间?那卖了平分不就行了?或者一家给另外一家一点钱,买下来不行?”
方脸姑娘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开始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可这两方人这点上倒是意见一致。这间房他们绝对不要平分,所以我们没招了呀!”
确实没招,现在的遗产法并不完善。亲儿子有血缘关系,可以分房;寡妇名字都在房产证上,更可以分房。甚至,寡妇贾桂花还比郑良更名正言顺一点。
陶芹来兴趣了,跟着方脸姑娘去了曹德贵家了解情况。
然后,她就跟寡妇贾桂花见着了面。
贾桂花跟陶芹差不多的年纪,保养得却相当好。她一双白腻的手紧紧握着陶芹,哭一下,胸前就颤动一下,十分惹人怜惜。
陶芹不动声色地把手抽回来,用本子将自己腰间的赘肉给挡一下。
嗯,她虽然没见过郑翠花,但是她有点明白曹德贵为啥非得娶这个寡妇了。
贾桂花没在意陶芹的动作,一直在叨叨叨:“我嫁给老曹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的,况且这房产证上还有我的名字,凭什么那个臭不要脸的回来跟我争房子?他就不配当医生!”
陶芹没惯着她:“你自己都说了,伺候了曹德贵那么多年,那他都快死了,你咋对他不闻不问的?你要是好好伺候他,给他办好后事,你这房子就十拿九稳了,郑良也拿不走。九十九步都走了,就差这一步,你不糊涂吗?”
陶芹的话真是一针见血,贾桂花懊恼地不行,儿子也一直在怪她没把事情做圆满。现在平白无故出来个郑良,为了堵住四邻的嘴,只能让出一间房,母子俩的心都在滴血。
“陶同志,我知道错了,可我也有苦衷的呀!老曹得了那种病,就是在等死,花多少钱进去都听不到个响声,我不敢去看他呐!就怕他求我给他治病,我那儿子去年才死了个媳妇,我想再给他找个黄花大闺女的,这可得花不少钱。”
陶芹鄙夷地走了,又去找了郑良。
郑良刚下夜班,面对陶芹时显得有气无力的。
有一点让陶芹觉得很奇怪:“郑医生,你长得好、工作好,为什么三十了还没结婚?”
郑良顶着一双死鱼眼回答陶芹:“我妈二婚嫁了个带着孩子的鳏夫,后来又生了两个孩子,加起来,我家一共六个孩子。现在房子这么紧张,我哪来的房子结婚?到现在我还是住在医院宿舍的,也不知道哪天能分到房。
哎,说实话,我想再争那间房,也是想把我妈一块接出来,这样我娶了媳妇,三个人单独过几天清静日子。
陶同志,这房子我是一定要争的。”
初步的走访,让陶芹大体了解了双方的诉求。在她看来,两边好像都挺合理的。都要娶媳妇,然后跟妈一起过,一间房确实太小了。
陶芹后来又调解了几次,最后无差别地朝着双方发火:“你们谁都不肯让步,那就把这间房子给空关起来吧!这样,你们就满意了?动动你们的脑子好好想想,平分的话至少你们还能占据一半的地方!非得为了这口气把这房子白白浪费掉吗?”
陶芹一发火,双方都沉默了,最后都磨磨蹭蹭表示那间房愿意平分。
但新的问题又出来了,那间房另外一半的产权,他们都想出钱买回来。也就是说,那间房双方还是想占为己有。
陶芹木着脸望着双方,很想摔门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