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都仙门的晨钟第七次穿透云霞时,我握着玉柄拂尘的指尖已沁出冷汗。山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远处幽冥渊蒸腾的黑雾如活物般翻涌,那股腐臭混着铁锈味的气息,竟比三日前更浓重了三分。
\"清玄师妹,宗主命你即刻入渊。\"大师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冰玉剑鞘撞在石阶上发出清脆声响。我转身时,瞥见他腰间新系的素白孝带——三日前随师父入渊探查的十六位弟子,如今只剩他浑身浴血地爬了回来。
幽冥渊的石碑在雾中若隐若现,青苔覆盖的碑文记载着万年前的神魔大战。那些歪扭的古篆在日光下泛着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当我的脚踏上第一级石阶时,玄铁锁链突然发出刺耳的铮鸣,崖壁上悬挂的镇魂灯无风自灭,黑暗中传来指甲抓挠石壁的声响。
\"师妹小心!\"大师兄的惊喝晚了一步。腐烂的藤蔓从深渊中暴长而出,青黑色的黏液滴在石阶上腾起白烟。我旋身挥出清月剑诀,剑光掠过之处,藤蔓发出婴儿啼哭般的惨叫。但更多的藤蔓如潮水涌来,其中竟夹杂着惨白的手臂,那些手腕上还系着玄都仙门的弟子玉牌。
下坠的瞬间,我看到大师兄挥剑斩断缠在我脚踝的藤蔓,他的面容在黑雾中忽明忽暗:\"带着这个!\"一枚刻着玄都古篆的令牌破空而来,我伸手接住时,掌心传来灼痛——令牌背面密密麻麻的咒文正在渗血。
深渊的黑暗比想象中更加浓稠。我召出本命法器流萤灯,幽绿的光芒只能照亮身前丈许之地。腐尸堆积的斜坡下,传来骨骼摩擦的声响。定睛看去,数十具腐烂的修士尸体正以诡异的姿势蠕动,他们空洞的眼窝里爬出漆黑的甲虫,而胸口位置赫然插着玄都仙门的制式佩剑。
\"师兄们......\"我的声音在颤抖。流萤灯的光芒突然剧烈闪烁,尸群发出非人的嘶吼扑来。我挥剑格挡,剑锋却穿透了一具尸体的胸膛——那些腐烂的躯体里,竟藏着无数扭动的黑色丝线,丝线所过之处,我的剑身泛起诡异的锈迹。
不知厮杀了多久,当我斩杀最后一具尸体时,流萤灯突然炸裂。在幽绿的碎片中,我看到前方雾气翻涌,一口巨大的血色棺材悬浮半空。棺椁表面刻满狰狞的面孔,每一张脸都在无声嘶吼,棺缝中渗出的血水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汇聚成蜿蜒的血河。
血河触碰到我的靴底时,棺盖轰然炸裂。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我被迫后退半步,却见一道黑影从棺中疾射而出。本能地挥剑格挡,金属相撞的巨响震得我虎口发麻。待烟尘散去,眼前出现的却是个身着玄衣的男子,他手中的黑刀还在滴着血,刀刃上倒映出我苍白的脸。
\"玄都仙门的弟子?\"他的声音像是从冰层下传来,带着刺骨的寒意。我这才注意到他眼底流转的暗红光芒,以及他衣襟下若隐若现的魔纹——竟是个魔修!
未等我开口,四周的雾气突然凝结成冰。无数冰锥从头顶坠落,我施展凌空虚踏的身法躲避,却见那魔修手中黑刀一挥,一道血色刀气劈开冰雨,直取我的咽喉。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的玄都令牌突然发烫,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将血色刀气震散。
魔修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玄都秘宝?有意思。\"他收起黑刀,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雾气中,临走前丢下一句话:\"记住了,幽冥渊里能相信的,只有自己的剑。\"
我握紧佩剑,警惕地观察四周。血棺炸裂的地方,散落着几块玉简。捡起最近的一块贴在眉心,海量的信息涌入脑海——原来万年前的神魔大战,并非以仙界胜利告终。所谓的胜利,不过是道门大能将魔尊的残魂封印在幽冥渊底,而这口血棺,正是封印的核心。
玉简中的画面突然扭曲,我看到无数修士在血雾中痛苦挣扎,他们的身体被黑色丝线吞噬,最终化作行尸走肉。画面的最后,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血棺前,他手中握着与那魔修相似的黑刀,而他的面容......竟与我有几分相似。
\"不可能......\"我踉跄后退,却撞上一个坚实的胸膛。熟悉的血腥味传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那魔修。他的呼吸扫过我的耳畔:\"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小仙师打算怎么赔?\"
我反手挥剑,却被他轻易扣住手腕。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别急着动手,你以为玄都仙门让你来送死,真的只是为了探查异动?\"他的指尖划过我颈侧,带着危险的意味,\"从你进入幽冥渊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弃子了。\"
远处传来震天动地的轰鸣,血河突然沸腾起来。无数黑影从血水中钻出,那些竟是长着鳞片的人形怪物,它们的口中喷出腥臭的黑雾,所过之处,岩石迅速腐烂。魔修松开我,黑刀出鞘:\"看来封印又松动了,小仙师,要不要和我做个交易?\"
我握紧佩剑,看着蜂拥而至的怪物:\"什么交易?\"
\"你帮我找到魔尊残魂,我保你活着离开幽冥渊。\"他嘴角勾起一抹邪笑,\"当然,作为交换......\"他的声音突然低沉,\"你得把玄都令牌给我。\"
怪物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我能感觉到它们身上散发的死亡气息。没有时间思考,我咬牙道:\"成交!\"话音未落,魔修已经揽住我的腰,身形一闪,消失在漫天血雾中。而在我们身后,血色的月光穿透云层,将幽冥渊照得如同人间炼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