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鸣如万马奔腾般撞击着耳膜,帝临天的苍雷剑几乎要脱手飞出。就在他运起雷罚神纹强行稳住心神时,声浪却突然诡异地凝滞——万柄古剑悬停在半空,剑身上流转的青光映出剑冢顶端那道半透明的身影。
老者身着洗得发白的青布道袍,袖口和衣摆处布满细碎的剑痕,像是被千万剑气切割过千百次。他盘坐在一块悬浮的青铜剑台上,手中握着半柄断剑,剑刃上凝结的剑意如实质般垂落,在地面刻出深可见骨的纹路。腰间挂着的羊脂玉佩已裂成三瓣,却仍能看清“神族剑卫”四个古篆大字。
“三百年了……”老者沙哑的声音像是生锈的剑刃在摩擦,“上一个能走到葬剑阁第三层的,还是神族少主身边的小书童。”他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直勾勾盯着帝临天胸口的雷罚神纹,“没想到如今竟有个毛头小子,能带着星盘和苍雷剑走到这里。”
龙紫悦的逆鳞剑微微震颤,她悄悄将星型胎记按在剑柄上,却发现剑冢内的古剑对她的龙氏血脉毫无反应——这里的剑意,分明只认神族战纹。帝临天刚要开口询问“神族剑卫”的来历,老者手中断剑突然划破虚空,一道青芒直取他眉心,剑意所过之处,空气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小心!”龙紫悦旋身挥剑,逆鳞剑划出九道星芒组成的防御阵,却见帝临天闭目凝神,胸口雷罚神纹与悬浮在腰间的星盘同时发亮。老疯的剑意如泥牛入海般涌入星盘,盘面突然显化出无数细小剑影,正是方才万剑齐鸣时的剑意轨迹。
“好胆!”老者的断剑“当啷”落地,半透明的手掌却在瞬间凝实,“竟敢用星盘吞我剑意?当年神族那群老东西,可是连碰都不让我碰这宝贝!”他突然放声大笑,袍袖一挥,整座剑冢的古剑应声沸腾——万柄剑器脱离剑台,在二人头顶聚成遮天蔽日的剑云,剑刃折射的青光将夜色染成森冷的铁灰色。
帝临天这才看清,剑冢深处的石壁上刻满密密麻麻的剑痕,每一道都对应着空中某柄古剑。最顶端的几道深痕旁,歪歪扭扭刻着“护剑不力,愧对少主”八个血字,字迹早已斑驳,却仍能感受到当年刻字者的不甘与悲愤。
“三百年前,机械教联合巫族破了神族剑冢。”老者的声音突然低沉,断剑重新回到手中,“我护着苍雷剑逃到凡界,却被永动之主斩断一臂,连剑鞘都遗失在神陨荒原……”他抬头时,眼中已燃起疯狂的战意,“如今你若能接我三招,这葬剑阁万剑,便认你为主!”
第一招“剑海无涯”毫无征兆地降临。万剑如暴雨倾盆,每柄剑都带着不同的剑意:有的裹挟着山崩地裂的刚猛,有的暗藏流水绕指的阴柔,更有几柄古剑上缠绕着机械教的齿轮咒印,剑刃未到,空气已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龙紫悦的星海九变阵刚撑起半息便轰然破碎,她咬牙将逆鳞剑插入地面,龙氏血脉化作青色光盾护住二人周身。帝临天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空间神纹在脚底绽开金色涟漪:“老疯的剑意里藏着剑冢所有剑技,星盘能解析轨迹!”
他的天眼秘术在此刻达到极致,星盘投影出的万剑轨迹在视网膜上重叠成三百六十条光路。苍雷剑在手中突然变得轻盈,仿佛与他胸口的雷罚神纹产生了某种共鸣——那是方才吸收老疯剑意时,星盘默默记录下的“焚天剑诀”残章。
“左三,退五,斜刺!”帝临天突然低喝,苍雷剑如游龙般划出诡异轨迹。第一柄袭来的重剑“当”地被荡开,剑身上的“开山剑意”竟顺着苍雷剑流入他的神纹,胸口的雷罚印记瞬间明亮几分。龙紫悦心领神会,逆鳞剑紧跟他的步法,专门斩击那些带着齿轮咒印的古剑,剑刃相交时爆发出的龙息,将咒印震得粉碎。
老疯的眼中闪过惊讶,袖中突然抖出七柄残剑:“当年少主总说我太疯癫,连剑招都像疯子耍泼——看好了,这是我自创的‘疯魔七式’!”七柄残剑在空中诡异地扭曲,竟组成一个首尾相连的剑环,如锁链般绞向二人。
帝临天突然感觉呼吸困难,仿佛有无数剑气在经脉里横冲直撞。方才吸收的剑意此刻如同活物般沸腾,雷罚神纹与空间神纹在胸口剧烈震颤,几乎要冲破皮肤。龙紫悦的逆鳞剑突然传来刺骨寒意,她惊觉二人脚下的剑台正在下沉,四周的古剑则组成了更紧密的剑网,连星光都被彻底遮蔽。
“用星盘照剑环!”龙紫悦突然想起葬剑阁入口处的星斗大阵,帝氏秘传的“天眼回溯”或许能找到剑招破绽。星盘应声飞起,盘面投射出老疯挥剑时的残影——七柄残剑的轨迹,竟暗合北斗七星的运转规律,只是每一剑都比正统剑招多出三道诡谲的变向。
“破绽在‘摇光’变向处!”帝临天看清残影的瞬间,苍雷剑已带着空间神纹的凝滞之力斩出。剑环应声裂开一道缝隙,他趁机拽着龙紫悦跃出剑网,却见老疯不知何时已站在他们头顶,断剑上的剑意比之前强盛三倍——原来第一招,不过是试探。
“有点意思。”老疯的断剑突然指向帝临天胸口,“当年少主被斩落凡界时,我没能追上那道血色剑光。如今你带着星盘和苍雷剑出现,倒像是命运兜了个圈……”他的声音突然哽咽,却很快被剑意碾碎,“第二招‘剑心焚寂’,试试能不能守住道心!”
万剑突然调转方向,剑尖全部对准帝临天眉心。更诡异的是,每柄古剑上都浮现出他熟悉的面容:帝氏宗祠里的叔伯,幼年一起练剑的伙伴,甚至还有那个总在他偷喝灵酒时替他打掩护的侍女……他们的眼中都泛着血泪,剑柄上还缠着染血的布条,正是帝氏被灭族时的惨状。
“幻象!”龙紫悦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帝临天却感觉指尖在滴血——那些“熟人”手中的剑,竟真的带着帝氏剑诀的气息。雷罚神纹在此时起到了奇效,雷光顺着视神经炸开,将幻象中的血泪照成透明的剑意。他突然顿悟,老疯这招并非攻击肉身,而是要击溃他的道心——若连“剑斩虚妄”都做不到,又何谈复兴神族?
“苍雷剑,归位!”帝临天松开握剑的手,任由苍雷剑悬浮在胸前。神纹与星盘的共鸣在此刻达到巅峰,他“看”见了每柄幻象之剑的本质:不过是老疯用剑意编织的memory,核心处仍连着断剑的本命神魂。
当第一柄“堂兄”的剑刺来时,帝临天突然伸手握住剑刃。雷光顺着剑身炸开,幻象应声破碎,露出里面只有寸许长的青铜剑胚。老疯的身影在剑雨中晃了晃,断剑上的裂痕又深了几分——他没想到这个凡界少年,竟能仅凭神纹之力,直接看破剑意构筑的虚妄。
“好!好!好!”老疯连喝三个“好”,眼中的疯狂褪去大半,只剩下欣慰,“当年少主被背叛时,第一个对他挥剑的,就是他最信任的副将。那孩子愣在当场,连剑都握不住……”他突然挥手撤去所有剑意,万剑如归巢的倦鸟般缓缓落地,“第三招,我不打了。”
帝临天和龙紫悦对视一眼,发现对方额头都布满冷汗。老疯却踉跄着走到剑冢顶端,抚摸着刻满剑痕的石壁:“三百年了,这些剑每天都在问我,什么时候能等到新的主人。”他转身时,手中的断剑突然发出清鸣,“苍雷剑认主的条件,从来不是打败守护者,而是……”
“而是看懂剑冢的伤痕。”帝临天看着石壁上“护剑不力”的血字,突然想起苍雷剑剑鞘上那道几乎贯穿剑身的缺口——那是老疯用命挡住的致命一击。他抬手按在石壁上,雷罚神纹与空间神纹同时亮起,竟将那些斑驳的剑痕一一照亮,露出底层隐藏的小字:“剑卫老疯,终生为剑冢之锁。”
老疯的身体突然变得更加透明,他解下腰间的碎玉抛给帝临天:“当年少主给我的玉佩,现在该物归原主了。”碎玉刚碰到星盘,整个剑冢突然震动,万柄古剑同时发出清越的剑鸣,如臣子朝见君主般排列在帝临天脚下。
龙紫悦捡起老疯掉落的断剑,发现剑柄内侧刻着“苍雷”二字,正是苍雷剑遗失的剑首。当她将断剑与帝临天手中的苍雷剑拼接时,两道流光突然从剑冢深处飞出——正是老疯的剑灵虚影,以及记载着完整焚天剑诀的玉简。
“记住,剑者最忌优柔寡断。”老疯的声音渐渐消散,“下次再遇到机械教的齿轮核心,记得用苍雷剑斩他们的‘永动轴’……”他的最后一丝虚影,化作一道青光融入帝临天胸口的神纹,在雷罚与空间神纹之间,留下一抹若隐若现的剑形印记。
葬剑阁的月光突然变得清亮,万剑自动归入剑台,唯有苍雷剑悬浮在帝临天掌心,剑身上流转的青光中,隐约能看见老疯挥剑的残影。龙紫悦摸着发间的星型胎记,突然发现它此刻与帝临天胸口的双神纹,竟形成了某种微妙的三角共鸣。
“走吧,秘境的时间流速在加快。”帝临天将碎玉收入星盘,发现玉简上除了剑诀,还多了一段批注:“星盘现世之日,剑卫归位之时。”他突然想起机械教大主教胸口的战纹石板,以及神陨荒原下埋着的齿轮机关——或许,老疯所说的“神族希望”,从来都不是独自战斗,而是像现在这样,握住身边人的手。
当二人踏出战剑阁时,前方的神陨荒原已在月光下泛着金属冷光。帝临天握紧苍雷剑,能清晰感受到剑中传来的剑意脉动——那是老疯三百年的孤寂,是神族剑卫的执念,更是他肩上越来越重的责任。龙紫悦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那个在凡界被称为“废柴”的少年,此刻竟与剑冢石壁上刻着的神族少主剪影,渐渐重合。
剑鸣虽止,剑意长存。葬剑阁的万剑,终将随新主出鞘,斩尽这六界的不公与虚妄。而属于帝临天的传说,才刚刚掀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