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的意识坠入法则深渊的瞬间,耳膜先被某种介于金属摩擦与鲸鸣之间的尖啸刺穿。
他踉跄着稳住身形——所谓\"身形\"不过是意识的具现,脚下没有实地,只有青灰色的混沌雾气翻涌,三千具青铜棺椁悬浮其中,每一口都刻着盘结的锁链纹路,棺盖中央用他再熟悉不过的小棠笔迹写着:\"苏牧·小棠·a-7宇宙\"、\"苏牧·小棠·Ω-12观测点\"......
\"看好了!\"
冷冽的剑鸣擦着后颈划过,苏牧猛地转头,正撞进古心琴泛着银光的瞳孔里。
这位剑客投影的残影竟凝出实体,玄色剑穗在虚空中无风自动,剑尖直指最近的青铜棺椁:\"系统在用你的轮回眼为她提供观测者燃料!\"
苏牧的混沌双瞳不受控制地收缩。
当视线穿透棺椁厚重的青铜,他看见的不是想象中沉睡的少女,而是无数碎片化的意识流——小棠举着缺口饼干盒的笑脸、暴雨夜拖走风险报告的侧影、实验室里被青铜纹路侵蚀的指尖......所有影像都在重复播放一行猩红代码:\"观测者死亡倒计时:00:00:59\"、\"00:00:58\"......
\"这是......\"他喉头发紧,意识深处传来灼烧般的痛,像有无数根细针在往脑仁里钻。
三个月前暴雨夜的记忆突然翻涌——那时小棠笑着说\"哥的计算不会错\",原来从那时起,她就成了系统锚定他的观测者燃料?
\"同步所有棺椁的青铜纹路!\"顾清欢的机械臂突然展开成淡蓝色的数据屏障,她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左眼球的机械虹膜高速旋转,\"你的镜像观测能力能复制法则纹路,现在它们正用这些纹路抽取小棠的意识碎片!\"
苏牧的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想起前几世轮回里,顾清欢作为机械飞升者的冷静——她从不会说\"快\",除非情况已经危急到秒级。
当他的目光扫过那些不断递减的倒计时,突然意识到每个数字归零的瞬间,就是某个宇宙的小棠意识被剥离的时刻。
\"你改写的不是因果!\"
震耳欲聋的嘶吼撕裂空间,三百道与苏牧一模一样的虚影顺着漆黑锁链从穹顶垂落。
锁链上还挂着斑驳的血痕,每个虚影的瞳孔都泛着系统核心特有的冷白:\"是所有观测者的认知基底!
你要让他们连'妹妹'这个概念都消失吗?\"
苏牧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些虚影的声音里带着他熟悉的哭腔——那是他在末法时代看着小棠被妖兽撕碎时的呜咽,是星际时代目睹小棠为他挡下粒子炮的嘶吼。
原来系统早把他每一世的崩溃都录成了武器,此刻正用他自己的痛苦来攻击他。
\"注意!\"古心琴的剑尖突然震颤着刺入最近的青铜棺椁,金属摩擦声刮得人牙根发酸,\"系统在用你的记忆污染她的意识核心!
看那些重叠的影像——七岁生日的饼干盒、暴雨夜的回收站、实验室的量子纠缠仪......\"
苏牧的混沌双瞳骤然收缩。
他这才发现,小棠的意识碎片里,所有美好的记忆都被镀上了系统的青铜纹路,像被蛀虫啃食的古籍,正从\"哥哥\"这个词开始,一点点被替换成\"观测者容器\"。
\"哥?\"
实验室的实时影像突然在双瞳中炸开。
苏牧看见现实世界的小棠正站在量子纠缠仪前,指尖颤抖着将仪器对准自己的太阳穴。
她的脖颈、手腕已经爬满青铜纹路,嘴角却还挂着和七岁时一样的笑:\"哥的计算不会错......所以这次,换我相信你。\"
\"小棠!\"苏牧下意识想冲过去,意识却被法则深渊的壁垒狠狠弹回。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脚不知何时被无形的锁链捆住,每根锁链上都刻着\"观测者责任\"的铭文——那是他每一世为了拯救小棠主动签下的契约。
\"用镜像共振!\"顾清欢的机械残骸突然崩解成金色数据流,她的意识体从中升起,机械臂化作无数光鞭抽向试图闭合的青铜棺椁,\"现在同步纹路还来得及!
你的瞳孔分裂成镜面时,就是所有宇宙的观测者视角重叠的瞬间!\"
苏牧咬碎后槽牙。
他能感觉到混沌双瞳在发烫,视网膜上的血管根根暴起,像要把眼球撑裂。
当瞳孔终于分裂成无数镜面,每面镜子都映出不同宇宙的小棠:有的在给他擦望远镜,有的在给他递退烧药,有的正被青铜纹路吞噬......
\"吼——!\"他发出近似野兽的嘶吼,将意识全部注入双瞳。
青铜棺椁表面的纹路突然顺着他嘴角的血迹蔓延,在虚空中织成一张光网。
系统核心的警报声中,他听见古心琴的剑尖在时空裂缝中低语,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恭喜,牧哥......你终于找到最初的观测者锚点......\"
话音未落,法则深渊的穹顶开始坍缩。
青铜棺椁化作点点星芒,顾清欢的数据流裹着他坠落,古心琴的剑鸣逐渐消散在风里。
最后一刻,苏牧看见漫天星芒中浮现出一栋老房子的轮廓——红色砖墙上挂着褪色的\"7岁生日快乐\"横幅,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举着缺口饼干盒,正踮脚往窗台上放。
\"哥——\"小女孩抬头,脸上的笑像三月的阳光,\"等我攒够钱,给你买最大的望远镜!\"
苏牧的意识触到那片阳光的瞬间,法则深渊彻底坍缩成一片暖黄的光晕。
他听见自己七岁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棠攒钱太辛苦,哥哥现在就想看你笑。\"
而在光晕深处,某个被青铜纹路包裹的核心突然震动,一句被系统屏蔽了千万次的真话,终于挣脱了所有法则的束缚——
\"其实,从第一世开始,我就不是为了观测者锚点。\"
\"我只是想,再当一次她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