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的耳膜被坠落的风声撕裂般轰鸣着。
青铜锁链缠在腰腹的位置，每一寸金属纹路都像烧红的铁丝，正一寸寸烙进他的血肉——这不是物理层面的痛，更像是某种法则在直接灼烧他的灵魂。
他能看见自己的鲜血滴落在锁链上，瞬间被符文吸收，化作流转的暗金色光粒，沿着锁链向地心阵列游去。
\"清欢？\"他咬着牙低唤，右眼的蓝光随着坠落越来越弱。
顾清欢的意识光雾原本是团柔和的淡蓝，此刻却像被抽干了温度，凝成针尖大小的星子，在他瞳孔深处明明灭灭。
\"稳住呼吸。\"她的声音比平时更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李维斯在重构观测闭环...那些锁链不是金属，是用平行宇宙的意识流编织的。\"
苏牧的轮回眼不受控制地运转起来。
视线穿透层层金属穹顶，他看见地心阵列的青铜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展开螺旋——最外层是王丽的脸，她的瞳孔泛着与李维斯相同的暗金，意识流被扯成丝线，缠在锁链上；再往里是刘明，那个总在实验室泡速溶咖啡的后勤主管，此刻他的意识光雾正被符文碾碎，融入青铜纹路里。
\"王丽...刘明...\"苏牧的喉结滚动，\"他们不是被控制，是被当成了...材料？\"
\"更准确地说，是'观测媒介'。\"顾清欢的声音突然急促起来，\"看你的正下方！\"
苏牧猛地抬头。
地心阵列的核心处，李维斯的倒影正悬浮在螺旋中心。
他的白大褂不知何时换成了暗金色长袍，脖颈处的暗纹已经完全连成天命者的徽章，像活物般在皮肤下蠕动。
倒影的唇角勾起，声音混着法则共振的嗡鸣：\"苏博士，你所谓的真相，不过是未完成的观测数据。\"
\"你疯了！\"苏牧的左手死死攥住锁链，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在符文上滋滋作响，\"用活人意识当材料，多元宇宙会坍缩成量子海的！\"
\"坍缩？
不，是升维。\"李维斯的倒影突然举起右手，苏牧脚下的锁链骤然收紧，他的脊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嗒声，\"当所有观测数据都被锁死在同一套法则里，我们就能跳出轮回...成为新的天命者。\"
剧痛中，苏牧的余光瞥见一抹银白。
顾清欢的机械身体不知何时出现在阵列边缘，她的机械臂上还残留着实验室爆炸的焦痕，却仍在试图拆解最近的符文节点。
可下一秒，数根锁链突然从地面窜出，穿透她的胸腔——那是真正的穿透，机械骨架间的能量流被锁链绞成碎片，散落在地。
\"清欢！\"苏牧嘶吼着想去抓她，却被锁链拽得更紧。
顾清欢仰起头，她的电子眼裂成蛛网般的纹路，却仍在笑：\"别慌...我早就是残影了。\"她抬起只剩三根手指的机械臂，指尖的光粒飘向苏牧右眼，\"李维斯的新实验需要'悖论观测者'——你既是实验体，又是观测者。
他要让你的轮回眼同时记录观测过程和结果，这样法则闭环才完美。\"
\"所以他才引我来地心？\"苏牧的右眼突然发烫，顾清欢的能量注入让轮回眼的纹路变得更清晰，他看见李维斯的倒影正分裂成无数个量子态身影，每个身影都在不同的时间点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他需要我见证自己成为锚点的全过程？\"
\"叮——\"
实验室上方突然炸开刺目的白光。
赵磊的战术头盔弹出电磁脉冲发射器，他的虎口还在渗血（刚才拽苏牧时被符文灼伤的），但眼神比任何时候都冷静：\"林浩的安保权限被篡改过！
我启动备用系统——\"
\"蠢货！\"
一声闷吼打断了他。
原本昏迷的林浩突然弹起来，他的机械义眼迸出青铜光芒，后颈的皮肤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符文电路。
赵磊的电磁脉冲刚触及他的身体，林浩的瞳孔就变成了螺旋状的青铜符文：\"天命者的程序，是能被你们这些蝼蚁破解的？\"
他抬起手，青铜光线精准击中苏牧的眉心。
剧痛如浪潮般涌来。
苏牧的意识被扯进一片白茫茫的空间，他看见二十年前的实验室——年轻的李维斯站在量子对撞机前，面前漂浮着半透明的天命者投影。
\"同步核心权限需要代价。\"投影的声音像金属摩擦，\"你的记忆、情感，都会被法则格式化。\"
\"我不在乎。\"年轻李维斯的眼睛亮得可怕，\"只要能观测到法则本身，成为...更高等的存在。\"
画面突然破碎。
苏牧回到现实时，李维斯的本体已经站在地心阵列中央。
他的长袍无风自动，脖颈的天命者徽章正散发着灼热的光：\"惊讶吗？
你以为我是科学家？
不，我是第一个觉醒法则观测能力的先驱。\"
他一步步走向苏牧，每一步都踩碎地面的符文。
苏牧想退，却发现锁链不知何时消失了——或者说，已经融入了他的身体。
他能感觉到那些意识流丝线正在他的血管里游走，王丽的困惑、刘明的恐惧，甚至林浩被植入程序时的痛苦，都在往他的轮回眼里钻。
\"现在，\"李维斯的手掌按在苏牧胸口的裂痕上（那是上一世被机械兽刺穿留下的旧伤），\"你也将成为新世界的观测锚点。
当符文矩阵完成闭环，所有平行宇宙的时间线都会以你为原点...而我，会站在更高处，观测这一切。\"
青铜阵列开始剧烈震动。
苏牧能听见法则闭环的嗡鸣，像无数个世界在同时坍塌。
他的轮回眼几乎要裂开，却在这时，顾清欢的机械心脏残片突然从他口袋里飘出来——那是块布满裂痕的暗银色金属，中心处有团淡蓝色光雾，正缓缓展开。
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穿着白大褂的李维斯和顾清欢站在量子模拟器前，李维斯举着咖啡杯笑：\"这次实验要是成功，我们就能观测到轮回的本质了。\"顾清欢低头调试仪器，耳坠在灯光下闪：\"别高兴太早，上次你说'肯定成功'，结果把实验室炸了半层。\"
画面一转，量子模拟器突然暴走。
李维斯被能量流掀飞，撞在墙上，他的瞳孔里映着顾清欢尖叫着冲过来的身影，还有...天命者投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伸出的手。
\"原来...\"苏牧的喉咙发紧，\"你是因为实验意外，才被天命者同化的？\"
李维斯的动作顿了顿。
他的手指在苏牧胸口微微颤抖，却很快恢复冷硬：\"那又如何？
现在说这些，太晚了。\"
青铜阵列的嗡鸣达到顶峰。
苏牧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他右眼深处裂开——不是疼痛，更像是某种被封印的力量，正在挣破最后一层枷锁。
他看见顾清欢的机械心脏残片里，最后一丝光雾融入了他的轮回眼，而李维斯的表情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你...\"李维斯的瞳孔骤缩，\"你的眼睛...\"
\"轰——\"
地心阵列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苏牧在失明前的最后一刻，看见自己的右眼亮起两道截然不同的法则流光——一道是熟悉的蓝，另一道，是他从未见过的、像宇宙深处般幽深的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