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的指尖无意识地抠进掌心，青铜符文流转的微光透过半透明的皮肤，在他血管里投下细碎的光斑。
轮回眼不再灼痛，却像被浸在温吞的水雾里，连三英尺外悬浮的菱形光粒都只能看出模糊的轮廓——这是量子纠缠后的后遗症，他在《平行宇宙观测误差修正》论文里读到过类似描述，当时只当是理论推演，此刻却真切地尝到了\"观测者被观测污染\"的滋味。
\"嗡——\"
后颈的量子接口突然迸出一串蓝色火花，苏牧的瞳孔骤然收缩。
那些曾分裂成万千光点的轮回眼，此刻正以他为中心形成漩涡，每个光点都在震颤，频率快得像被敲碎的编钟。
某种粘稠的、带着铁锈味的信息流正顺着视神经倒灌进来，是记忆——不属于这个宇宙的记忆，带着其他时间线的温度。
\"小心！\"
顾清欢的机械音比记忆洪流更早刺破耳膜。
苏牧转头的瞬间，瞥见她的机械义眼正渗出幽蓝的数据流，左半边金属脸颊裂开一道缝隙，露出内部跳动的量子芯片，\"记忆流里裹着青铜代码！
是李维斯用你的观测坐标......在构建新的控制节点！\"
话音未落，暗紫色的数据流突然凝结成锁链，前端淬着针尖般的冷光。
苏牧想抬手格挡，却发现双臂像被泡在凝固的胶水里——这是系统对观测者的反制，他在实验室模拟过七次，此刻才明白理论值和现实的差距：那些论文里写的\"0.3秒反应延迟\"，此刻被无限拉长，连睫毛颤动的间隙都成了慢镜头。
\"现在轮到我观测你了，轮回者。\"
李维斯的声音从所有震颤的光点里涌出来，像无数块碎玻璃在共鸣。
苏牧的后颈泛起凉意，他看见记忆洪流中浮出成百上千个李维斯的镜像，每个都穿着实验室白大褂，左手握着刻满量子方程的金属拐杖——那是他从前最宝贝的\"思维具象化工具\"，此刻却成了刺穿观测者的利刃。
第一根暗紫锁链刺来时，顾清欢的机械躯体突然展开。
金属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她的双腿分裂成十六根机械臂，以苏牧为中心组成环状防御矩阵，后背的量子引擎喷出银白火焰，将锁链撞得偏了三分。
数据流擦过苏牧左眼，他闻到焦糊的气味，视网膜上炸开一片血花——这不是物理伤害，是系统在抹除他的观测权。
\"看投影！\"顾清欢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被折射的数据流在两人之间绽开十七个光团，每个光团里都浮着苏牧的脸。
星际舰长杨威正握着量子剑柄，战舰的警报声从光团里漏出来；末法修士陈飞的指尖跳动着雷纹，量子算盘在他身侧自动拨算；甚至有个穿着21世纪卫衣的苏牧，正攥着实验室的粒子对撞机操作手册——都是他前世对抗系统的分支记忆。
苏牧的轮回眼突然清晰了一瞬。
那些光团的边缘浮起绿色代码，像藤蔓般缠绕着记忆碎片。
他想起顾清欢说过\"系统需要观测行为的叠加\"，此刻看着杨威的战舰正朝着某个虚拟坐标撞击，陈飞的算盘在重组量子纠缠态，突然咬破舌尖。
铁锈味在口腔里炸开的瞬间，轮回眼迸出法则矩阵的金光——这是他用痛觉强行唤醒观测者权限。
\"没用的。\"李维斯的本体从最中央的光团里走出来，脖颈处的神经接口泛着贪婪的红光，正疯狂吞噬记忆流，\"你以为这些记忆是意外？
它们本就是系统预设的bUG修复程序——当观测者自我觉醒时，需要更强大的观测行为来覆盖......\"
他的话被金属撕裂声截断。
青铜符文矩阵突然剧烈震动，苏牧感觉有双无形的手在拽他的脚踝，轮回眼的光点开始朝某个黑洞般的奇点聚拢。
顾清欢的机械心脏在他意识海里剧烈跳动，能量顺着后颈接口涌进来，像一盆冰水浇在沸腾的岩浆上——两人共享意识的刹那，苏牧看见千万个自己正通过记忆互通连成光网，每个\"他\"的观测行为都在编织新的因果链。
\"原来系统要的不是观测者，是观测行为的无限循环......\"苏牧的声音在震颤，他操纵轮回眼将所有记忆投影具象化，金色光刃如暴雨般砸向李维斯。
后者的镜像群在光刃中碎裂，本体却发出刺耳的笑声，神经接口已经膨胀成拳头大小，\"晚了！
记忆重组已经开始，所有宇宙的时间线都在......\"
\"轰——\"
矩阵深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苏牧的视网膜突然被某种引力撕扯，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李维斯的脸被拉长成细线，顾清欢的机械臂变成流动的金属液，连轮回眼的光点都成了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他听见记忆碎片在量子隧道里重组的声音，像无数本旧书被同时翻开，又被揉成纸团——那是某个未知时间线的奇点在召唤。
\"清欢......\"苏牧试图抓住她的手，却只碰到一片正在消散的金属粒子。
顾清欢的机械义眼最后一次亮起，在他掌心烙下一道滚烫的印记，\"跟着记忆走......奇点不是终点......\"
话音未落，引力突然加剧。
苏牧感觉眼球要从眼眶里被拽出来，视网膜传来撕裂般的痛。
他最后看见的画面，是那些重组的记忆碎片里，某个穿着白大褂的自己正抬头，嘴角扬起和他此刻相同的弧度——那是还未觉醒轮回眼的\"初始观测者\"，正握着粒子对撞机的操作手册，在实验日志上写下：\"量子纠缠可能引发......\"
黑暗降临前，苏牧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记忆碎片里那个\"他\"的心跳，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