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光刺破意识的刹那,苏牧听见自己的颅骨发出细不可闻的咔嗒声。
像是被人攥住后颈强行扯回现实,他踉跄半步,指尖下意识扣住实验台边缘——金属台面的冷意顺着掌心爬上来,这才惊觉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顾清欢的机械手掌还按在他后心,金属关节与脊椎骨相贴的位置,正传来规律的震颤,像某种古老的摩斯密码。
\"苏牧。\"她的声音比平时更轻,机械义瞳里流转的数据流突然凝滞成血红色,\"看前面。\"
他抬头。
原本被银光填满的虚空正在退潮,露出青铜风暴的核心。
那是一团旋转的金属漩涡,每片青铜鳞甲都刻着扭曲的量子公式,而在漩涡中心,竟浮现出一方极小的全息投影——米黄色墙纸,掉漆的实验桌,墙上歪歪扭扭挂着块青铜碎片,正是他轮回眼中反复闪过的那枚。
\"这是......\"苏牧的喉咙发紧。
\"你七岁时的实验室。\"顾清欢的机械手指轻轻点在他太阳穴,\"系统封存的原始记忆。\"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墙纸上那道淡蓝色蜡笔画的痕迹,实验桌角被他用改锥刻的\"苏牧\"二字,甚至窗台上那盆枯死的绿萝——全与他模糊的童年记忆重叠。
而最醒目的青铜碎片上,歪歪扭扭的刻痕在全息光中泛着冷光:\"第107环实验需要观测者亲手毁灭观测者。\"
\"轰——\"
顾清欢的机械心脏突然发出轰鸣,她胸前的能量核心迸出幽蓝数据流,像活物般钻入青铜风暴。
苏牧看见数据流所过之处,空气里浮现出半透明的身影:笔挺的星际舰长制服,左胸别着\"陈飞\"的姓名牌,正是他第四世的分身。
\"陈飞?\"他脱口而出。
\"系统崩溃导致数据外溢。\"顾清欢的机械臂关节转动,指向陈飞逐渐凝实的手掌,\"我的核心代码与古心琴同源,能暂时具现被抹除的投影。\"
陈飞的目光扫过苏牧,又转向顾清欢,喉结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他的嘴唇开合间,溢出的是细碎的二进制代码。
\"叮——\"
金属摩擦声突然刺穿耳膜。
苏牧猛地转头,只见黑雾母舰的外壳渗出粘稠的黑色物质,那些液体在半空凝结成张勇的脸——他前世作为保安队长时的顶头上司,此刻眼角裂着黑缝,笑容扭曲得像被揉皱的纸。
\"你以为对抗黑雾就能打破轮回?\"张勇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知道为什么每个世界的你都死得那么巧吗?
因为你根本不是观测者,是观测者的养料!\"
苏牧的轮回眼突然发烫。
他想起杨威被自己刺死时,对方眼底那抹解脱的光;想起陈飞按下自毁按钮前,手指在控制台上停顿的三秒;想起李剑自刎时,剑锋离咽喉还差毫厘的犹豫——原来那些\"自我否定\"的瞬间,根本不是他们的选择,是系统在抽取他们的记忆!
\"闭嘴。\"他低喝一声,指尖凝聚起第四环的蓝光。
根据前世记忆,这抹光曾在末法时代斩断过因果线。
当蓝光触到青铜碎片的刹那,碎片表面突然裂开蛛网纹,露出内部流转的代码——竟是顾清欢机械心脏的原始程序!
\"这是......\"他猛地看向顾清欢。
她的机械义瞳剧烈收缩,机械臂上的防御甲胄咔咔裂开,露出底下盘绕的光纤:\"我参与设计黑雾程序时的密钥。
系统把它封在你的观测锚点里,用我的代码锁死你的轮回眼进化。\"
\"苏牧!\"
破风声自头顶炸响。
周明的末法修士残影穿透母舰外壳,他手中的青铜剑嗡鸣震颤,与顾清欢的机械心脏产生共鸣,在两人之间形成淡金色的法则矩阵。
苏牧的轮回眼自动展开,看见杨威的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那柄古剑,正是青铜风暴的观测锚点!
\"用我的剑斩断因果链!\"周明的残影开始消散,他将青铜剑抛向苏牧,剑身划出的轨迹与顾清欢的数据流重叠,\"再晚就来不及了!\"
苏牧伸手接住剑柄,掌心被剑纹刺得渗出血珠。
几乎同时,古心琴的全息投影突然分裂成万千片李清照剑纹,每片剑纹都映着她十二岁的脸:\"拒绝成为核心,你和顾清欢都将被系统抹除!
观测者闭环必须由你完成!\"
\"闭环个屁!\"顾清欢突然抓住苏牧的手腕,她的机械手指刺破他的皮肤,将心脏数据流注入他脊椎,\"用我的代码覆盖你的轮回眼!
我们能同时观测所有可能的未来!\"
剧痛顺着脊椎窜上大脑,苏牧眼前闪过无数画面:顾清欢作为机械飞升者时的实验室,黑雾程序在她指尖成型;他作为星际舰长时,陈飞在自毁按钮前流泪的脸;杨威的古剑刺入自己胸口时,剑刃上流转的正是此刻的青铜光。
青铜风暴突然撕裂空间,露出母舰核心深处悬浮的观测者墓碑。
苏牧的呼吸瞬间停滞——每块墓碑上都刻着\"苏牧\"的名字,而黑雾正像贪婪的蛇,将杨威、陈飞、李剑等前世分身的记忆抽离,转化为墓碑的能量。
杨威的眼神逐渐黯淡,他手中的古剑开始崩裂;陈飞的嘴唇不再开合代码,整个人像被抽干的皮影。
\"他们......\"苏牧的声音发颤。
\"在被系统抹除。\"顾清欢的机械心脏亮度骤减,她的机械义肢开始出现裂痕,\"你的每个前世,都是系统培养观测者的养料。
现在他们的记忆被榨干,就该轮到我们了。\"
苏牧握紧青铜剑,轮回眼的银光几乎要灼伤视网膜。
他看向那些墓碑,突然注意到最中央的一块碑文边缘,有团极淡的光在闪烁——像是被黑雾覆盖的童年记忆,正在努力往外钻。
那光里,隐约能看见七岁的自己,蹲在实验室地上玩改锥,而他身后的实验台上,摆着一面与第一世看见的一模一样的青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