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警报声如同生锈的齿轮卡在喉咙里一般刺耳，陈飞的指尖颤抖着，几乎要把苏牧的手腕捏碎。
苏牧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温度正诡异攀升，就像一块被扔进熔炉的金属——那并非体温，而是记忆复苏时数据过载产生的灼烧感。
“苏牧。”陈飞突然开口，声音里的颤抖被某种更冷硬的东西压了下去，“我记得……第三殖民星的晚霞。”他的瞳孔泛起数据流特有的蓝紫色，“那天我奉命清除‘潜在威胁’，整颗星球的大气层被烧成了血红色。”他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苏牧的腕骨，“他们管那叫‘净化任务’，说那些平民的脑波频率不符合母巢进化需求。”
苏牧的呼吸一滞。
量子轮回眼在眼尾发烫，他看见陈飞记忆里漂浮的培养舱突然裂开，液体中浸泡着的“人形兵器”们同时睁开眼睛——每一双都和此刻陈飞的眼睛一模一样。
“所以自毁程序的代价，是地球。”顾清欢突然插话，她的指尖抵着实验室的金属墙面，镜像能量在掌心凝成碎冰，“母巢的引力锚定了地月系，启动自毁会把整个太阳系拖进坍缩区。”她转身时发梢扫过陈飞的肩膀，“你早知道，对不对？从密钥融进苏牧心脏那刻起，你就知道我们要面对的不是拯救，而是同归于尽。”
陈飞的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松开苏牧的手，用袖口狠狠擦了擦嘴角的黑血，可那抹黑红却像活物般顺着下巴往下爬，在领口洇出一朵狰狞的花：“我以为……我以为系统会给我留半片记忆。”他抬头时，眼底的数据流突然溃散，又变成那个总爱拍苏牧肩膀说“兄弟稳住”的陈飞，“谁能想到，连杀过人的愧疚都要抹得干干净净？”
苏牧的左手开始刺痛。
他低头，看见皮肤下浮现出淡蓝色的数字编码，像一群急于逃生的鱼。
更诡异的是心口——他扯开衣领，古铜色的符文正从锁骨处蔓延开来，纹路的走向和李剑那套远古铠甲上的图腾分毫不差。
“这不是选择题。”他把掌心的纹章按在陈飞额角，量子轮回眼的金纹突然覆盖了整只眼睛，“母巢核心的坐标，藏在你记忆的第九层杀戮记录里。”
陈飞的身体瞬间绷直如弦。
他的后颈裂开一道细缝，露出下面银色的机械脊椎——那是“人形兵器”的出厂标记。
苏牧能听见骨骼错位的脆响，陈飞的惨叫混着数据崩溃的滋啦声，在实验室里撞出回音：“a - 7区……地下三层……坐标……3 - 8 - Σ - Ω……”
警报声突然变成刺耳鸣叫。
顾清欢的镜像能力在指尖碎裂成光点，她猛地捂住后颈，那里的LoGo正在发出刺目的红光——那是系统控制者的标记，他们之前都以为那只是装饰。
“记忆坟场。”她咬着牙吐出三个字，话音未落，三人脚下的地面突然坍陷。
苏牧感觉有一双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意识，等视线恢复时，他们站在一片由数据棺椁堆砌的深渊里。
每具棺椁都泛着幽蓝的光，表面浮着密密麻麻的名字：“苏牧·2079”、“顾清欢·盛唐”、“陈飞·赛博纪元13年”——全是被系统抹除的轮回者记忆。
顾清欢的指尖按在最近的棺椁上，镜面涟漪刚泛起就消散了：“这里屏蔽了所有超距能力。”她的声音发颤，后颈的LoGo亮得几乎要烧穿皮肤，“他们在……用我们的记忆当陷阱。”
苏牧没说话。
他盯着棺椁排列的轨迹——那些闪烁的蓝光连起来，分明是“天命系统”的源代码。
量子轮回眼自动展开解析，他刚要伸手触碰最近的字符，所有棺椁突然发出玻璃碎裂的轻响。
第一具棺椁打开时，苏牧以为会涌出记忆碎片。
但那里面走出的，是另一个他。
黑色风衣，眼角有和他一模一样的泪痣，手里的青铜剑刻着“20岁，实验室爆炸”。
第二具棺椁的“苏牧”穿着古代剑客的玄色劲装，剑上的字是“37岁，被斩于忘川桥”。
第三具……第四具……直到第九十九具，每个“苏牧”都举着刻着不同死亡时刻的剑，他们的脸在数据洪流中忽明忽暗，却都用和他一样的眼睛望着他。
最年长的那个“苏牧”走上前。
他的白发里混着银丝，剑上的字是“128岁，法则侵蚀而亡”。
他没说话，只是将剑刃抵在自己心口，鲜血溅在苏牧脸上时，苏牧闻到了铁锈味——不是数据模拟的，是真实的血。
“快用我的熵值……”老“苏牧”的声音像从极远处传来，剑身突然化作金色锁链，缠住苏牧的手腕、脚踝，“这是……破局的……”
话音戛然而止。
老“苏牧”的身体开始数据化，锁链却越勒越紧，在苏牧皮肤上勒出血痕。
“你以为的真相？”顾清欢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苏牧转身，看见她的瞳孔里流动着代码洪流，后颈的LoGo正在融化成液态金属，“不过是第100个心魔考验。”她的手掐住他的脖子，力量大得离谱，“你以为陈飞的记忆是秘密？以为我是盟友？”
苏牧的量子轮回眼突然剧痛。
他看见顾清欢身后的棺椁里，浮起无数个“顾清欢”的残影，每个都在重复着同一句话：“他必须看见法则本身。”
锁链突然收紧，苏牧的意识开始模糊。
最后一刻，他看见顾清欢眼中的代码洪流暴涨成漩涡，她的指尖按在他眉心，声音轻得像叹息：“准备好……进入量子纠缠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