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很好!”
“你们是不是觉得这里天高皇帝远,你们想怎么整就怎么整?真把自己当土皇帝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如同金铁交鸣般的决断,清晰地压过了妇人的哭嚎,响彻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来人。”
“拿下王仁。”
“封衙!”
“此案,孤——亲自审理!”
朱雄英那一声“封衙!”如同惊雷炸响,瞬间打破了县衙门口死寂的空气。
十几名精锐亲兵反应快如闪电,“锵啷啷”腰刀尽数出鞘,雪亮的寒光交织成一片森然的刀网,将整个县衙大门连同瘫软在地的王仁及一众吓傻的县吏牢牢封锁。
二虎更是如同一尊怒目金刚,几步跨到那匹驮马旁,蒲扇般的大手“呼”地一声便将那门板大小的巨斧提在了手中,沉重的斧刃拖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他往朱雄英身侧一站,凶煞之气逼得最近的几个衙役腿肚子直转筋。
“殿下!殿下开恩啊!下官冤枉!下官是被这疯婆子污蔑的!殿下明察啊!”王仁被两名亲兵粗暴地架起,涕泪横流,筛糠般抖着,兀自嘶声狡辩,声音因缺了牙齿而漏风,更显滑稽可怖。
朱雄英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锐利如鹰隼,扫向那些噤若寒蝉的县丞、主簿和衙役班头:
“孤的话,没听见?”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重,压得所有人喘不过气,“封衙!所有人,原地待命!擅动者,格杀勿论!”
“遵命!”亲兵们齐声应诺,声震屋瓦。县衙内闻声探头的几个小吏,吓得“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朱雄英这才转向依旧匍匐在地、泣不成声的陈大娘,语气稍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陈大娘,你且起来。你的冤屈,孤已知晓。然国法昭昭,定罪需凭实据。孤既言亲自审理,便不会只听一面之词。”他侧头对小顺子道:“扶大娘起来,寻个地方歇息,弄些热水吃食。”
“是,殿下。”小顺子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起几乎虚脱的陈大娘。
朱雄英的目光再次投向面如死灰的王仁,以及那些神色各异的县吏,冷声道:
“孤给你们一个机会。知情者,现在站出来指证王仁及其同伙,罪减一等。若待孤查实,尔等皆是同谋,论罪当诛!”
死一般的寂静。
没人敢动,也没人敢看朱雄英的眼睛。
“很好。”朱雄英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张彪!”
“臣在!”张彪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冰封般的肃杀。他上前一步,抱拳躬身。
“带人,搜!给孤把县衙里里外外,翻个底朝天!特别是仓库、医馆、王仁的书房、签押房!所有账册、文书、往来信件,一页不许遗漏!还有那黑牢!”朱雄英的指令清晰而冷酷,“二虎!”
“殿下!”二虎声如洪钟。
“带人,封锁医馆!将医馆主事赵某,及所有医馆人员,全部拿下!分开看管!任何人不得串供!”
“得令!”二虎拎着巨斧,点了几名亲兵,如猛虎下山般朝着医馆方向扑去。
“其余人等,随孤入衙!升堂!”朱雄英一甩箭袖,当先踏上那布满裂纹的石阶,走向那扇歪斜、象征着腐朽的县衙大门。
接下来的数个时辰,阳和卫这座边塞小城如同经历了一场地震。
朱雄英端坐于县衙简陋却临时被亲兵擦拭得锃亮的主位之上,不再是储君,而是一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审判者。
张彪的搜查效率惊人。
他代表的不仅是武力,更有极其缜密的心思。
很快,关键证据被一一呈上公堂:
一是仓库出入记录:陈阿牛生前管理的药材入库与医馆实际消耗严重不符,大量名贵药材去向不明,且有涂改痕迹。
二是医馆账册,从赵主事家中密格搜出:两套账本!一套是应付朝廷核查的假账,薄利经营;另一套是真实的黑账,记录了王仁与赵主事合伙,通过夸大病情、滥用高价药、甚至以次充好、短斤缺两等手段,疯狂盘剥百姓的血汗钱!上面甚至有王仁亲笔签收分赃的条子!
三是黑牢刑具与血迹:亲兵从县衙后院隐秘的地窖(黑牢)中,搜出了带有干涸黑血和皮肉组织的皮鞭、夹棍、烙铁等刑具,墙壁上更是布满了指甲抓挠和喷溅状的血迹,触目惊心。
四是人证: 在朱雄英“坦白从宽”的威压和张彪“不经意”流露的武当山道士“观人气色辨忠奸”的暗示下,几个本就对王仁不满又胆小怕事的衙役、以及医馆一个被赵主事克扣工钱又良心未泯的学徒,终于崩溃,跪地哭诉,证实了陈大娘所言非虚。他们描述了王仁如何下令抓捕、毒打陈阿牛父子,如何伪造自杀现场,如何威胁他们封口。更有一名老仵作,战战兢兢地指出,当初验看陈阿牛父子“自缢”尸体时,就发现颈骨有断裂伤,绝非上吊所致,但被王仁以全家性命威胁,被迫写了“自缢身死”的结论。
五是陈阿牛的遗物:在他家徒四壁的破屋床下暗格里,搜出了他偷偷记录的王仁、赵主事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详细笔记!字迹虽因伤痛有些扭曲,但内容条理清晰,时间地点人证物证俱全!笔记最后,赫然是他用尽力气写下的那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旁边,还有一滴早已干涸变黑、仿佛泪痕般的墨迹。
一件件铁证,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王仁和赵主事的心上。
王仁起初还想狡辩,但在如山铁证和那些昔日下属的指证下,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瘫软在地,屎尿齐流,只剩下喃喃的“饶命”。
赵主事更是吓得昏死过去,被冷水泼醒后,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罪行供认不讳。
朱雄英全程面无表情,只是眼神越来越冷,如同万载玄冰。
当所有证据链条完整闭合,他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堂下被按跪着的王仁、赵主事以及几个罪大恶极的帮凶衙役,最终落在堂外围观、越聚越多、脸上交织着恐惧、震惊、期待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希望的阳和卫百姓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