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落下的夜晚，楚星焕在阁楼发现了一个纸箱。
彼时窗外正飘着细碎的雪花，玻璃上凝结着雾气，将庭院里的灯光晕染成模糊的暖黄色光斑。
他原本只是上来找一本旧相册，却在挪开几个收纳箱后，看到了那个贴着\"赛车杂志\"标签的纸箱。
标签是楚临的字迹，但胶带已经发黄，显然有些年头了。
纸箱比想象中沉。
楚星焕拂去表面的灰尘，掀开箱盖，一股淡淡的樟脑味混合着旧纸张的气息扑面而来。
最上面确实是几本《极速世界》杂志，但下面却藏着一个黑色皮质笔记本，书脊处用银色丝带仔细地系着。
楚星焕的手指悬在丝带上空，犹豫了片刻。
最终，好奇心战胜了理智，他轻轻解开了那个蝴蝶结。
笔记本扉页上写着一行字：【关于他的一切】。
是楚临的笔迹。
第一页的日期是七年前，楚星焕刚来到楚家的第二个月。
【今天又在琴房外站了一小时。他弹的还是肖邦，但比上周流畅多了。老头子不准我靠近他，可凭什么？就因为我差点在车库把他按在墙上亲？】
楚星焕的耳根蓦地发烫。
他记得那天，雨下得很大，他在琴房练到很晚，完全不知道楚临就在门外。
翻到下一页。
【他喂猫的样子真好看。那只丑橘猫从来不让我摸，却在他手心里打滚。不公平。】
日期旁边画了只简笔猫，尾巴翘得老高。
再往后。
【老头子出差了。他穿着我的衬衫在厨房煮咖啡，领口太大，露出锁骨。我躲在楼梯拐角看了十分钟，像个变态。】
楚星焕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记得那件衬衫，当时匆忙拿错了，穿到公司才发现背后印着极光车队的logo。
笔记断断续续记录了三年，直到楚临母亲的信被发现，两人关系发生转折的那天。
【今天他哭了。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人为我流泪的感觉这么疼。我要把命给他。】
字迹有些晕开，像是被水渍浸过。
阁楼的老旧暖气片发出轻微的嗡鸣。
楚星焕一页页翻过去，那些被时光尘封的悸动、试探和小心翼翼的爱意，像初雪般轻柔地落在他心上。
最后一页是空白的，只贴着一张照片，照片上楚星焕伏在书房桌上午睡，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照片边缘有一行小字：【今天是我们合法同居的第1000天。他还是不知道，我每天都会偷偷拍一张他的睡颜。】
\"找到相册了吗？\"
楚临的声音突然从楼梯口传来，吓得楚星焕差点摔了笔记本。
年轻男人端着两杯热可可走上来，发梢还沾着雪花，在看到楚星焕手里的本子时，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这是......\"楚星焕晃了晃笔记本。
楚临的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放下杯子，一个箭步冲过来想抢，却被楚星焕灵巧地躲开。
\"还给我！\"
\"原来楚少爷还有写日记的习惯。\"
楚星焕故意翻到最羞耻的那页，\"'昨晚梦到他坐在我腿上弹钢琴，醒来发现......'\"
楚临扑过来捂住他的嘴，两人一起跌坐在旧地毯上。
笔记本掉在一旁，热可可洒了几滴在楚临的毛衣袖口，空气中顿时弥漫着甜腻的巧克力香气。
\"那是......\"楚临的声音闷在楚星焕肩窝里，\"很久以前的事了。\"
楚星焕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发现年轻男人的睫毛都在轻微颤抖。
这个发现让他心头发软。
七年了，楚临在公众场合永远是那个桀骜不驯的赛车手，只有在他面前，才会露出这样青涩的一面。
\"第1001天的照片呢？\"他轻声问。
楚临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映着阁楼温暖的灯光。
他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
楚星焕蜷缩在沙发上看文件，脚边趴着那只叫\"机油\"的橘猫，窗外是纷纷扬扬的初雪。
\"今天拍的。\"楚临的拇指摩挲过屏幕，\"本来想等跨年再给你看。\"
雪花轻轻拍打着天窗。
楚星焕伸手拿过那杯没洒的热可可，抿了一口，甜度刚好。
\"我也有东西给你看。\"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黄铜钥匙，\"今天整理书房找到的。\"
钥匙很旧了，柄部刻着\"S-207\"。
正是当年楚明琛用来要挟徐医生的那个保险箱。
楚临的表情瞬间凝固：\"你......\"
\"我偷偷留着它。\"
楚星焕将钥匙放在楚临掌心，\"里面有你母亲留给你的最后一封信，当时情况特殊，我没告诉你。\"
钥匙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楚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现在呢？\"
\"现在，\"楚星焕吻了吻他的指尖，\"我陪你一起去开。\"
地下保险库里寒冷如冰。
楚临的手有些抖，试了三次才打开那个尘封多年的箱子。
里面除了一些泛黄的文件，果然躺着一个白色信封，上面写着：【给我最爱的临临，当你真正自由时再打开】。
信很短，只有寥寥数语：
【亲爱的临临：】
【如果你读到这封信，说明你已经找到了那个比生命更重要的人。】
【带他去看极光吧，就像我当年带你父亲看的那样。在星空下接吻，让天地见证你们的爱情。】
【记住，极光之下，万物永恒。】
【永远爱你的，妈妈】
楚临的眼泪砸在信纸上，晕开一小片水痕。
楚星焕从背后抱住他，下巴搁在他肩上，两人一起凝视着那些温柔的笔迹。
\"她知道。\"楚临的声音沙哑，\"她早就知道会是你。\"
保险库的灯光忽然闪烁了几下。
楚星焕想起那个下着暴雨的夜晚，他第一次走进楚家。
很冷。
而现在，楚临滚烫的泪水渗进他的指缝，真实得令人心颤。
很热。
\"回家吧。\"他轻声说。
雪已经停了。
返程的车上，楚临一直攥着那封信，目光望向窗外流动的夜色。
等红灯时，他突然开口：\"挪威的极光，下个月能看到吗？\"
楚星焕握住他冰凉的手指：\"能。\"
\"那订机票吧。\"
楚临转头看他，眼睛还红着，嘴角却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我想妈妈看看你现在有多爱我。\"
车载电台正好放起一首老歌，温柔的旋律流淌在狭小的空间里。
楚星焕踩下油门，向着家的方向驶去。
后视镜中，雪后的城市灯火阑珊，而前方，属于他们的那盏灯正温暖地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