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长得没有尽头。
消毒水的气味钻进鼻腔，刺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楚星焕的皮鞋踩在瓷砖上，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像某种倒计时。
\"楚临在哪？\"
他的声音冷静得不像话，只有攥紧到骨节发白的手指泄露了真实情绪。
护士站的护士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核对名单：\"您是他......\"
\"家属。\"楚星焕打断她，\"我是他家属。\"
护士犹豫了一下，还是指向走廊尽头：\"7号观察室，但医生正在——\"
护士的话还没说完，楚星焕已经大步走了过去。
透过观察窗，他看见楚临半靠在病床上，额角贴着纱布，左臂打着固定带。
队医正弯腰说着什么，楚临却突然转头看向门口，仿佛感应到了他的目光。
两人的视线隔着玻璃相遇。
楚临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容，却牵动了脸上的擦伤，疼得皱起眉。
楚星焕推门而入。
\"......只是轻微脑震荡和左臂骨裂。\"
队医的话飘进耳朵，\"但赛车完全报废了，初步判断是转向系统故障。\"
楚星焕走到床边，目光扫过楚临身上的每一处伤痕。
年轻男人的赛车服已经被剪开，裸露的胸膛上布满安全带勒出的红痕，像一道道狰狞的烙印。
\"出去。\"楚临突然说。
队医愣了一下：\"什么？\"
\"请给我们五分钟。\"楚临的语气不容拒绝。
等房门轻轻关上后，楚星焕才开口：\"怎么回事？\"
\"意外。\"楚临用没受伤的右手去够水杯，却因为眩晕而差点打翻。
楚星焕抢先一步拿起杯子，递到他唇边。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楚星焕的声音很轻，\"转向系统故障？你的车队上周才做过全面检修。\"
楚临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温水顺着唇角滑落。
楚星焕用拇指替他擦去，指腹在那片皮肤上停留了片刻。
\"有人动了手脚。\"楚临终于承认，声音沙哑，\"刹车油管也被剪了，幸亏我发现得早。\"
玻璃杯在楚星焕手中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他的表情依然平静，只有眼底翻涌着黑色的暗流：\"你父亲的人？\"
\"不确定。\"
楚临尝试坐直身体，却因为疼痛而倒抽一口冷气，\"但时机太巧了，正好是舆论风口......嘶......\"
楚星焕按住他的肩膀：\"别动。\"
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楚临额角的纱布，那里已经渗出了一点血迹。
年轻男人仰头看他，睫毛在顶灯下投下细碎的阴影：\"吓到你了？\"
\"没有。\"
\"骗子。\"楚临用右手抓住他的手腕，\"你手在抖。\"
楚星焕这才发现自己的指尖确实在微微颤抖。
他想抽回手，却被楚临握得更紧。
\"我没事。\"楚临将他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上，\"真的。\"
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楚星焕突然俯身，额头抵在楚临的肩上。
年轻男人身上还带着赛道上的尘土味和淡淡的血腥气，却奇异地让他狂跳的心脏渐渐平静。
\"别再有下次。\"他的声音闷在楚临的肩窝里。
楚临的右手抚上他的后颈，轻轻捏了捏：\"我保证。\"
病房门被敲响的时候，楚星焕正帮楚临换病号服。
\"进。\"楚临扬声喊道，同时配合地抬起没受伤的手臂，让楚星焕帮他套上袖子。
林董推门而入，看到这一幕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尴尬地咳嗽一声：\"我是不是打扰......\"
\"没事。\"楚临大方地任由楚星焕帮他系扣子，\"林叔怎么来了？\"
\"听说你出事，董事会都很担心。\"
林董将果篮放在床头，眼神在两人之间游移，\"那个......星焕啊，今早的新闻......\"
楚星焕头也不抬地继续系扣子：\"是真的。\"
林董的胡子翘了翘：\"我就说嘛！老楚当年也是——\"
他突然意识到失言，赶紧转移话题，\"临临的伤怎么样？\"
\"死不了。\"楚临懒洋洋地靠在枕头上，\"林叔，帮我查个人。\"
他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
是维修站监控拍到的模糊身影，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正在楚临的赛车旁弯腰。
\"这是......\"
\"昨晚潜入车库的人。\"楚临的眼神冷了下来，\"我要知道他背后是谁。\"
林董接过手机，神情变得严肃：\"交给我。\"
他离开后，楚星焕在床边坐下：\"你早就怀疑有人要动手？\"
\"从餐厅那天就开始准备了。\"楚临用右手玩着他的领带，\"只是没想到他们会对赛车下手。\"
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白色床单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
楚星焕看着楚临缠满绷带的手臂，突然问：\"为什么坚持要公开关系？\"
\"因为......\"楚临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我不想重蹈我母亲的覆辙。\"
树叶的影子在他脸上晃动，楚星焕突然明白了什么。
楚临母亲当年被迫隐藏的恋情，最终成了楚明琛控制她的把柄。
\"下次测试赛什么时候？\"楚星焕换了个话题。
楚临挑眉：\"你还敢让我去？\"
\"我会坐在维修站。\"楚星焕整理好他的衣领，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亲眼看着你夺冠。\"
夜幕降临时，楚临因为药物作用而昏昏欲睡。
楚星焕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笔记本电脑的蓝光映在他脸上，屏幕上是一份刚调取的监控录像。
画面中，那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离开车库后，上了一辆没有牌照的黑色轿车。
楚星焕反复播放这段视频，终于在某一帧按下了暂停。
图像是男人抬手看表时袖口露出的一块独特腕表。
铂金表壳，黑色表盘，十二点位置镶嵌着一颗蓝宝石。
楚星焕的瞳孔微微收缩。
这块表他太熟悉了。
楚明琛去年生日时，他亲手挑选的礼物。
窗外，夜风吹动梧桐树的枝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楚星焕轻轻合上电脑，看向病床上熟睡的楚临。
年轻男人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安稳，眉头微蹙，像是仍在忍受疼痛。
他俯身，在楚临的眉心落下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睡吧。\"楚星焕轻声说，\"剩下的交给我。\"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照亮了他眼底冰冷的决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