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渐的人生理想,是成为一条会打字的咸鱼。
他靠给各路商家写声情并茂的差评为生,文字风格阴阳怪气,角度刁钻刻薄,江湖人称“差评鬼才”。
这天,他刚给卢龙县一家号称“米其林平替”的饭馆,写了篇三千字的史诗级差评。
“环境:后现代工业废土风,苍蝇飞舞得很有节奏感,像是请了专业的舞蹈编导。”
“服务:服务员的脸拉得比我姥姥的裹脚布还长,上菜用扔的,精准度堪比奥运会飞盘选手。”
“菜品:那道‘宫保鸡丁’里的花生米,硬得能拿去当防弹衣的夹层。我合理怀疑,厨子炒的不是菜,是寂寞和对人生的怨恨。”
这篇差评一发,评论区炸了锅,转发量一夜破万。
饭馆老板赵某,一个胖得像发面馒头的男人,当天就带着律师函和两名肌肉猛男堵在了他家门口。
张三渐的同学范生,就是看了他的推荐才去那家店的,结果吃完直接急性肠胃炎,在医院躺了三天,出来瘦了二十斤,堪称物理超度。
范生在病友群里义愤填膺,号召大家联名举报,请张三渐当主笔,再写一篇檄文,直捣黄龙。
张三渐的键盘已经饥渴难耐,正准备激情开喷。
他老婆方氏,一个在网上卖高仿包卖得风生水起的女人,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你个秀才,不对,你个喷子,跟人家有实体店的斗什么?”
“你赢了,饭馆倒闭,你一分钱拿不到。”
“你输了,人家能让你把键盘一个键一个键吃下去。”
张三渐醍醐灌顶,觉得老婆说得很有道理。
他果断拒绝了同学,只帮忙润色了一下举报信的错别字,然后就把群给退了。
谁知那赵老板路子野得很,直接重金买通了平台,说张三渐是职业黑子,恶意竞争。
一夜之间,所有举报的同学账号都被封了,理由是“涉嫌网络结社寻衅滋事”。
张三渐作为“捉刀人”,被平台挂上了悬赏通告,谁能提供他的Ip地址,奖励一个电饭煲。
他只好连夜跑路。
张三渐一路逃到了隔壁的凤翔市,口袋里只剩下一张皱巴巴的二十块钱和半包辣条。
天黑得像没充会员的视频App,他饿得前胸贴后背,只好硬着头皮去敲一户农家院的门。
开门的是个老太太,看上去年纪比他那张二十块钱还沧桑。
老太太上下打量着他,一脸“我家不办卡不买保险不信上帝”的表情。
“家里没男人,不方便。”
张三渐正准备发挥口才,说自己只是想在门口的草垛上对付一晚。
一个声音从屋里传来,清脆得像冰块掉进可乐。
“让他进来吧,妈。”
门帘一挑,走出来一个姑娘。
那姑娘穿着一身汉服,妆容精致得像是刚从动漫展下班,眼神却锐利得能扫描二维码。
她就是这家的女儿,舜华。
舜华绕着张三渐走了一圈,鼻子在他身上嗅了嗅。
“你身上……有一股顶级巨魔的味道。”
她眼睛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
“不错,是个人才。”
她不仅留张三渐住了下来,还给他点了一份豪华海鲜烧烤外卖,安排的床铺是乳胶的,被子是蚕丝的。
张三渐受宠若惊,感觉自己像是误入了富婆的快乐窝。
接下来的日子,张三渐才知道,舜华是个粉丝千万的美食主播,她那个看着像村干部的妈,其实是她的金牌经纪人。
舜华看中的,就是张三渐那张能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的嘴。
两人一拍即合,组成了“华渐”组合,一个负责做菜,一个负责用三寸不烂之舌把菜夸出花来。
“这道麻婆豆腐,入口即化,仿佛在舌尖上跳了一曲热辣的探戈,每一粒肉沫都在呐喊,‘盘我’!”
舜华把一张不限额度的黑卡扔给他。
“随便刷,我的mcN机构还缺个副总。”
两人合作了半年,张三渐的银行卡余额从两位数飙升到了七位数。
可他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开始想念家里那个卖高仿包的老婆,还有那张熟悉的旧沙发。
他跟舜华提了回家的事。
舜华当时正在直播啃猪蹄,闻言动作一顿,眼神变得有些危险。
“怎么,翅膀硬了,想单飞了?”
但她最终还是答应了。
回到家,张三渐和老婆方氏抱头痛哭,互诉衷肠。
正说到动情处,方氏突然抬起头,冲他妖媚一笑。
“感动吗?”
方氏的脸,瞬间变成了舜华的模样。
“我黑了你家的监控,这是实时投影。小样儿,还想跟我玩聊斋?”
张三渐吓得差点当场去世。
舜华见他确实没有二心,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解除了投影。
过了几天,舜华亲自开车,把他送回了家。
张三渐刚进门,就撞上一个里弄里的恶少。
那恶少早就觊觎方氏的美貌,其实是觊觎方氏那个皇冠级别的淘宝店,想来谈合作,被拒后怀恨在心。
他见张三渐回来,以为是软柿子,上来就想动手动脚,嘴里还不干不净。
“你老婆的店不错,让她跟我混,保证比跟着你这个丧家之犬强。”
张三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没动手,而是掏出手机,打开了直播。
他用舜华教他的技巧,现场来了一段freestyle,把恶少的黑历史、糗事、祖宗十八代都编成了朗朗上口的rap,瞬间引来十万网友围观。
恶少当场社死,哭着跑回了家,从此再也没脸见人。
张三渐觉得这事闹大了,主动去派出所“自首”,说自己“在线杀人”。
民警同志听完他的陈述,一脸茫然,最后以“寻衅滋事”把他送去了拘留所。
在被押送的路上,一辆粉色的兰博基尼拦住了囚车。
舜华戴着墨镜,踩着高跟鞋,女王般地走了下来。
她跟押送人员交涉了几句,对方就点头哈腰地把张三渐的镣铐……哦不,手铐给解了。
“跟我走,带你去太原发展,那边的煤老板人傻钱多,速来。”
张三渐就这样,在太原用“宫子迁”的假名,给一个过气明星当起了枪手,专门负责代写微博和公关稿,一干就是十年。
十年后,他听说当年的事早就没人记得了,赵老板的饭馆也改成了足疗城。
他悄悄回了家。
儿子已经长大成人,而且出息了,成了一名顶尖的黑客,刚参加完全国大学生网络安全大赛,拿了冠军。
张三渐回家后,像个贼一样躲在阁楼里。
一天夜里,有人疯狂砸门。
张三渐以为是警察叔叔十年后才想起来要抓他,吓得魂飞魄散,直接从二楼窗户翻了出去。
他慌不择路,闯进了一户人家,那家姓许,是本市一位退休的网信办主任。
更巧的是,那位新晋的黑客大赛冠军,正是许主任的外甥。
一个月后,冠军载誉归来。
张三渐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年轻人,眼泪汪汪。
“儿啊,我是你爹!”
许家叔侄听完他的经历,立刻动用关系,给平台发了封邮件。
第二天,张三渐的“悬赏通告”就被撤了。
父子俩一起回了家。
方氏看着十年未见的丈夫和出人头地的儿子,喜极而泣。
当年那个被社死的恶少,他爹一看张三渐的儿子这么牛,也不敢再有别的想法,还提着果篮上门,想让两家孩子加个微信,交流一下创业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