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谷老爹是凭借经验人老成精,那卫家这对夫妻则是全靠消息灵通。
趁着市面上还能买到粮的时候,两人私底下乔装打扮大肆收购,等粮食紧缺,开始削减定量的时候,就随大溜装低调。
奉行着:别人做啥我做啥!主打一个不冒头儿,不掐尖儿。
连家里几个孩子都被瞒着,地窖都被锁了起来。原本家里顿顿吃的是细粮,如今也被换成了大食堂里剌嗓子嗓子的粗粮。家里之前那口烧破了的大锅,正好捐给了街道办,仅留下一口锅用来烧水开小灶。
就算如此,两人也小心谨慎,不敢做些有味道的东西。要知道这年头的人,没有经过化学污染的摧残,嗅觉灵敏的紧。但凡吃点什么好的,出门就会被人闻到。
这时候全家人那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卫明理擅长的叫花鸡,如今已经能延伸到了叫花一切。凡是肉类,都能包在叶子里裹上泥巴拿去烤。
谷翠玲也会时不时蒸些味道小的糕点,再炒些“油茶面”来给孩子们补充营养。
这个时候必须一视同仁,不然吃不饱的那个绝对会跳出来闹幺蛾子。
卫谷余也发动自己的好人缘,在外划拉回来不少零食,全都偷偷塞进弟弟妹妹嘴里。
可情况一直没有好转,等到后期形势越发严峻,地窖储备的粮食也所剩不多,矛盾终于还是出现了。
谷翠玲有谷老爹偷摸过来送粮补贴,可甭管是前头的两个儿女,还是后头的三个小的,她都得管。娘家虽有支援,但毕竟数量有限,不足以让全家人敞开肚皮吃到饱。她也只能小心算计着一家人的口粮,尽量分配的公平一些,让每个孩子都能吃到七八分饱。
卫明理就不一样了,他是不偏不倚,甭管是哪个孩子,他谁都不爱。就只管按照发下来的定量往家带粮食,自己却从来不在家里吃。偶尔心情好,才会带两个油纸包回家给三个小的解解馋。猫有猫道,鼠有鼠道,像他这种常年跟三教九流混迹在一起,纵使困难时期也依旧不会亏待自己。
前几世他也是这般做的,自己在外胡吃海喝,只偶尔给孩子带一点残渣,便成了孩子们眼中的好爸爸。
如今谷卫盈已经看破了真相,再加上有空间为她撑腰,自然不会被亲爹这点小恩小惠所打动。
而乔家兄妹没人贴补,就指望着户口上的定量,只能说是饿不死罢了。乔瑾瑜算计着手头上那点粮食,带着妹妹饥一顿饱一顿的挨着。
亲爹都靠不住,别人他就更是指望不上了。他也不好意思跟继母开口,毕竟平时大家就不算亲近,他也怕继母粮食不够,会占他们兄妹二人的便宜。
同为一家子骨肉至亲,待遇却明显不同。自己的肚子咕咕叫,却见谷卫盈还有鸡蛋羹吃,这乔嘉懿怎么能忍得下去,当场就掀了桌子砸了厨房。
锅碗瓢盆摔了一地,屋里面一片狼藉。
本来卫明理是要发火的,却被谷翠玲拦了下来。
她也知晓人性,明白什么叫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这俩孩子真饿出个好歹,街坊邻居都能戳着她脊梁骨骂她是恶毒继母。
这名声一旦受了损,以后便有数不清的麻烦接踵而至。就如同她新寡搬来城里那会儿一样,但凡身上有点伤口,就有那甩不掉的蚂蝗拼命往上凑。
因此,谷翠玲不光是没教训这兄妹俩,反而捏着鼻子贴补了一些粮食出来。
但这种事一旦开了口子,有一就有二,再三再四无穷尽。乔嘉懿仿佛尝到了甜头似的,每次都盯着谷卫盈的伙食,但凡有丁点不如她的意,她就要摔摔打打开闹。而乔瑾瑜也沉默不言,任凭妹妹在家里撒泼,毕竟他也能跟着沾上光。
至于这么做会不会丢了面子?当吃不饱的时候,他压根想不起来所谓的尊严。
谷翠玲被乔嘉懿气的不轻,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过离婚分家,把卫明理和乔家这俩崽子撵出去。
可转念一想,在这乱世中她若孤身一人带着几个孩子,那不就成了引人垂涎的肥肉吗?便是卫明理再不顶用,光是一个男人杵在那,也有一定的威慑力。
再说,乔嘉懿这种人,要么就是一棒子把她打死,不然绝对会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谷翠玲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这个继女,因为乔嘉懿是个蠢货,若是聪明人还能想办法拿捏,而面对这种蠢货,你根本猜不到她下一刻会在外捅出来什么篓子。
比如在外宣扬一下家里有吃不完的粮食,甭管别人是否相信,也绝对会引得众人瞩目怀疑。像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乔嘉懿绝对能干得出来。
为此,谷翠玲只能咬牙忍耐下来,在心里暗自盘算着,等她出嫁时,要把如今损失的这些,通通都给讨回来。
所以,尽管是特殊时期,卫家的生活也只能说是吃不好,但却绝不能说吃不饱。
而吃不好的这部分缺憾,也被谷卫盈的空间所弥补。
这三年里,水果蛋类她几乎就没断过,还能时不时让五哥去给她烤几条鱼来打打牙祭。
只是空间里的产物,她都不敢拿出来与家人分享。实在是这些东西太扎眼,无论是外观口感香味都格外独特,给出去绝对会被人怀疑。
纵使是血脉至亲,她也不想用这份机缘去考验人性。所以谷卫盈便心安理得的吃起了独食。
这个时期,大人钓鱼小孩摸鱼,已经成了家家必备的活动,钓鱼已经不再是消遣,而是为了家中生计。
卫家虽然不缺粮食,但在外也要表现得合群,不能成为竖立在人群当中的靶子。所以但凡有邻居出去抓鱼,他们便也派出几个孩子跟着出去。
本来没指望会有什么收获,但架不住也谷卫盈这么个异类混在其中。
干旱使得水位降低,又有一大群人踩进去走来走去,把水都搅浑了,正好适合她来浑水摸鱼。
谷卫盈不方便分享空间里的吃食,但抓鱼就不同了,她可以趁乱做些手脚,也不容易被人发现。
把空间里的小鱼放出来,再当做是自己抓到的,只需如此操作几番,便能名正言顺的满载而归。
于是大家发现了一件很神奇的事。每次谷卫盈一去,周围人都会收获颇丰。而在一大堆孩子当中,又属谷卫盈能摸到的鱼最多,这也让她在这一片胡同出尽了风头。也让原本就迷信龙凤胎有福的人,变得愈发笃定,给谷卫盈冠上了“福星”的名头。
也因如此,他们一家不像他人那般瘦到干瘪脱相,也就变得合情合理起来。
因为不用担心吃食,谷翠玲也表现的格外大方。会主动把闺女抓来的鱼,分给周围特别贫困的邻居,这番操作为母女俩赚足了好名声。
因为跟着谷卫盈能沾到光,所以每次她出门去抓鱼,身后都是浩浩荡荡的跟着一群人。所幸,他们胡同人多势众又格外团结,不然就算谷卫盈能捞到鱼,也不一定能安生拿回来。
她从空间放出来的这些鱼也都精心挑选过,都是那体型小、口感差、腥味重的。
毕竟这个时期可不会出现肥美的大鱼,便是有也早就被那水性好的抓走了,岂会等到他们这些小孩子下来摸。她若是敢放出来一条,分分钟就会被人发现异常。
谷翠玲也是挑着那些刺多肉少的鱼往外送,若是不论好坏,大大咧咧的什么都往外送,那不等于变相承认自己不缺粮食吗?这跟主动把自己扒光了站在聚光灯下,静等着人打量有什么区别?
做好事的前提是保全自身!若是会因为行善而危及到自身安危,那她宁愿选择冷眼旁观。
谷卫盈则没想那么多,这些小鱼对她来说不痛不痒。鱼儿下崽一次能产上万只,她也不用费什么心思,只需要把自己吃不完的蔬菜水果丢进河里,就足够养活它们。
反正那些口感不佳的鱼她又不爱吃,养在空间里也是浪费,放出来就当是日行一善,给自己积累阴德,万一还有下一世轮回呢!
至于喂鱼的果子,谷卫盈就更不缺了,她空间里当初栽下的那些枝桠都早已成活,后期补种的种子也尽数开花结果,如今硕果满满享用不尽。她纵使变着花样吃,也消耗不了多少。
平时她也喜欢将果子榨汁,然后混合在一起分给娘亲和兄弟,这样既能帮他们补充糖分,又让人尝不出其中奥秘。
谷卫盈就这样小心翼翼的度过了三年,做点好事也要畏首畏尾,回想起来也真是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