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似乎是炊烟。前面可能有人家!”袁后突然面露喜色地说道。
“太好了!”三恒兴奋地喊道,“成合,你别去试那个河水了,我们去前面找人问下。”
成合点了点头,站起身,走回众人的身旁。
烟是从前方的山脚下升起来的。那烟袅袅绕绕,如一条轻薄的丝带,从山脚下林木的树梢间缓缓升起,升到远离树梢的高空后,便如世界上所有的烟雾一般渐渐扩散,消融在大山的阴影中。这烟一看便知并非自然生成,就算不是炊烟,至少也是人为的。
这如炊烟般缓缓升起的烟让大家颇为意外,但更多的是兴奋。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商量,便好似早已约定好似的,同时迈开步子,朝着烟升起的方向快步跑去。沿着山脚快速绕过一个弯后,众人眼前果然出现了一座房子 —— 石块垒成的墙,树叶铺就的顶。墙壁看似已十分古旧,屋顶却是崭新的。屋顶上,一个像是用泥土砌成的烟囱,从口到根部一片漆黑,看样子年代也颇为久远。
此时,原本如巨龙般从烟囱口腾腾升起的白烟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像是冬天里巨人嘴里吐出的白气。
虽然一切都在预料之中,但众人仍如在沙漠中奔波数日的旅人发现久违的水源般,又惊又喜。他们加快速度,朝那屋子奔去。就在他们跑到屋子门口时,门突然开了,仿佛屋子的主人正巧要出门。不过,门内并未有人走出,这让已到门口的众人脸上的惊喜瞬间转为疑惑,他们不由得在门口愣住了。
“门外的客人们,都请进来吧!”一个友善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这声音让站在门口迟疑不前的众人,好似得到命令的士兵,急于完成任务般立即踏入屋内,几乎是一拥而入。
屋外,阳光早已消失,大山的阴影笼罩着视线所及之处;屋内却明亮如阳光普照的山野。屋内十分宽敞,整座房子似乎只有一个厅堂,没有任何隔间。一位白发白须几乎遮住整张脸的老者,坐在屋子角落一张桌子面对大门的一侧,正来回打量着刚进屋的众人。一只浑身黑毛的长臂猿和一只浑身黄毛的红嘴猿,分别坐在桌子两侧,与那白发白须的老者一样,摆着脑袋扫视着众人。
“老丈,刚才是您叫我们进来的吗?”那一人两猿在众人进屋后,如同突然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只是盯着竖爷他们看,既不说话,也没有任何肢体动作。为了打破这种尴尬的局面,竖爷开口问道。
“是的,我见你们站在门外,似乎想进来,于是便叫你们进来了。”一个嘹亮的声音从白须人嘴巴的位置传出,但看不到他的嘴在动 —— 浓密细长的白须盖住了他的嘴唇。
“我们是去大荒中寻找神域的求神之人,在大荒中因情势所迫进入昆仑丘,穿过昆仑丘后来到此处,却发现一条铺满白泡的河挡住了去路。请问老丈,前面那条河是怎么回事?往西还有多远才能绕过它?”竖爷向前走了两步,对着白须人作揖说道。
“呵呵!”白须人被遮挡的嘴中先发出笑声,接着说,“你提的两个问题都非三两句话能讲清。你们过来坐吧,我给你们讲个故事,答案就在故事里。”
竖爷对白须人的话感到意外,他回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身后的同伴,希望得到他们的意见。然而同伴们面面相觑,显然对白须人的提议同样意外,对竖爷的求助也不知所措。竖爷无奈,只得又转回身看向白须人。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心中快速思索起来。
“你们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想讲故事了。你们听完故事得到想知道的答案,便可继续上路。这于你们有好处,于我则有快乐。呵呵!”白须人见竖爷一行人满脸疑惑,便用嘹亮的声音善意开解道。
或许是白须人毫不做作的善意打动了竖爷,或许是他的话触动了竖爷,又或许是竖爷心中已有主意 —— 不管怎样,竖爷在白须人说完话后,立即转头对同伴们说:“那我们就先听听这位老丈的故事吧。”
大家本就在等竖爷拿主意,现在听到竖爷的决定自然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于是大家便随着竖爷一同向着白须人所在的那张桌子走去。
白须人左右两侧的长臂猿和红嘴猿见状站起身,一个伸出右手,一个伸出左手,做出“请”的动作,随后都移到白须人身后,一左一右并排站立,像两尊雕像般一动不动。
众人一边讶异地看着那两只猿,一边分开坐到桌子的三侧:竖爷和三恒坐在白须人左侧,成合和袁后坐在白须人右侧,焦火、北灵和香姑坐在白须人对面。
白须人似乎特别急于分享他的故事,还没等众人落好座,便用嘹亮的声音讲了起来:“很久很久以前,当人类刚刚开始探索世界时,世间万物已存在不知多少岁月。当神来到这个世界时,人类虽对万物知之甚少,但俨然已成为万物之长。我要讲的故事,从神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之前开始。那时,在昆仑丘北边、流沙东边的位置,有一座不高也不起眼的山,当地人称作‘员丘山’。员丘山是座岩石山,山上到处是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灰白相间的岩石。虽然整座山看不到半点泥土,但并非毫无生机 —— 那些岩石的缝隙间,甚至岩石上,都生长着一些高大的乔木和低矮的灌木。在这些树木中,混杂着一种世间最奇异的树木:它曾经叫作血毒树,后来被称为不死树,也有人叫它甘木。”
“甘木?”北灵听到 “甘木”时,忍不住插话道。
白须人并未理会北灵,而是丝毫不受干扰地继续说道:“不死树几乎全身带毒,其果实、叶子、树皮、根茎、汁液几乎都是致命剧毒。因而,不死树最初被当地人称作‘血毒树’。不过,令当地人奇怪的是,员丘山上虽长有这种毒树,但源于血毒树树根处岩缝间、被称作‘赤泉’的山泉不仅没有毒,反而能够治病疗伤 —— 只要不是即时致死的伤病,喝上一碗赤泉水,很快就能痊愈。另外,当地人还发现,员丘山上有一种体型不大、通体纯白、被称作‘白练蛇’的爬行动物,很喜欢在血毒树周围活动。有些细心的人注意到,白练蛇只有成蛇,没有幼蛇,但它们的数量却似乎从未减少,也就是说,员丘山上的白练蛇既没有新生,也没有死亡。这一发现让当地人异常惊讶。
为解开白练蛇之谜,当地人对白练蛇的活动进行了长期观察。大约经过整整两代人的观察,当地人发现,白练蛇只要未遭猎杀,确实不会自然死亡。而它们不会自然死亡的秘密,是每隔十年左右,就会到血毒树下像冬眠一样等待,等待吸食某个特定时刻血毒树树干上分泌出的红色汁液。原来,血毒树虽然全身(包括其汁液)都有毒,但它在某个特定时刻分泌出的汁液,却是能让白练蛇长生不死的‘不死药’。
当地人解开这个谜团后,开启了他们的‘新时代’:他们杀掉所有白练蛇,灭绝了与自己抢夺不死药的竞争者,成为不死药的新拥有者。当然,他们也如同之前的白练蛇一样,失去了繁衍生殖的能力。之后,他们建立了世间最令人羡慕的国家 —— 不死国,国人则被世人称为‘不死民’,员丘山上的血毒树也有了新名字 —— 不死树。
那时,世间各处的人类族群都在各自摸索着生活,相互间交流较少、来往不密切,因而不死国对于世间各地仍在经历生老病死的人来说,虽令人向往、羡慕,但没人想到不死民的长生不死源于不死树,也就没人想到要攻打不死国、抢夺不死树。当然,不死意味着拥有足够多的时间 —— 有足够多的时间,就能修炼出更强健的体魄、积累更多的智慧,再加上能治愈任何伤病的赤泉,不死民无惧任何来犯之敌。总之,那是个尚未完全开化、相对和平的年代,不死民在那个年代轻易守护着不死树的秘密,在不死国安然过着长生不死的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不久后,神降临到这个世界。没人知道他们从何处来、如何来,亦或是为何而来。那时的神相较于人类,恰似如今人类相较于牲畜 —— 他们的智慧远超当时的人类,体魄更是与人有天渊之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