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柏然和沈君茹带着那小萝卜丁的杨英,步出了独孤伽罗的那个风波场。
身后一阵阵传来被责打的彩衣,撕心裂肺求饶的哭喊。
“太子殿下,你很闲啊?怎么会想去招蜂引蝶的啊?” 沈君茹撇着嘴。
“我招惹她?你这隋国公府就是个坑啊!”
“我这太子还没走呢,你娘家就着急着朝外派发丫头了。”
“这要是传出去,还真以为是我这个太子有多渣呢!你这阿娘怎么想的?会做事么?”
陈柏然一脸的不高兴。
他甚至在想,那个倒霉的宇文赟老是那么被针对,是不是都是类似今天这样的情况。
功过是非,他可是亲身帮他体验过了。
多说无益,他也不想了。反正都那样了。他甚至开始有点同情他。
一时间两人默然。
杨丽华的绣楼,其实就是靠着那花园的凉亭不远。
杨英把太子姐夫带到那里,回头就来找阿姐了。
可他毕竟年纪尚小,哪里知道突然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眼见着阿娘突发大火,他叫去端茶的丫鬟被打,吓得紧紧抓住了阿姐的手,顿时呜里哇啦哭上了。
“阿姊,是阿纵做错什么了吗?阿娘为什么要打彩衣姐姐啊?”
他哇哇地哭着。鼻涕眼泪一大把。
这倒叫陈柏然怪不好意思的。
两人只好轮流停下来,开始哄他。
“好了,别哭了。男子汉哭什么哭啊!”
“有什么委屈要放在心里,‘忍得一时辱,来日绫罗黄金屋’ 啊!”
陈柏然给他抹着眼泪,对着孩子说着那话,其实还不如说是对他自己说的勉励的话。
“太子姐夫,我本来是找阿姊去迎你的,谁知阿娘却不知为什么生气了!”
“今日家里,阿爹请了诸多相士,一大早那卫大人刚刚还拆了卦。”
“说我今日一定会闯个大祸。我这是闯祸了么?” 他仰着满是泪痕的小脸。
“卫大人,哪个卫大人?”
杨英的话,触动了陈柏然的神经。
他急忙叫住了沈君茹: “对了,你那纸条上相士云集什么意思啊?” 陈柏然压低着声音。
“母亲知道了我们新婚之夜爬墙的事了。告密的大概是那随嫁的丫头海棠。”
“听娘亲说,今日回门宴父亲还请了不少朝中的相士,为的是那夜流星入府的星相。”
“这卫大人,想必是你一直想认识的那个卫元嵩吧。”
“对了,你怎么好端端的跑到花园里去了?” 沈君茹疑惑地问。
“那不是你差你弟弟来给我送条子的。他本来是好意吧。”
两人一边走一边交流着互相的情况,就这么巧,恰看见了太子宫尹郑译的影子落在了前方。
郑大人?他此时怎么会在隋国公府?
陈柏然奇怪着,挥挥手让太子妃和弟弟避开了,急忙赶上前去一掌拍在了太子宫尹的肩膀上。
“郑大人?”
“哎哟哟,太子殿下!” 那正在专心想着什么的郑译大人,回过头看见太子急忙惊呼着停下了脚步。
“休沐之日,您怎么在隋国公府啊?” 陈柏然不禁好奇地探问。
“嗳!殿下,此话怎讲?这不是来吃你的回门酒的吗?” 他呵呵着。
“你与隋公一向交好?”
“同窗之谊,同窗之谊!其实不瞒太子,我此时正是来请卫元嵩,卫大人给我拆个卦的!”
“卫大人,便是那个给宁平公主合八字的吧?” 陈柏然求证着。
“正是正是!嗳,殿下!你有所不知啊。”
“这朝中无人不知卫大人的卦,灵验无比。可以预言世事,明阴阳历算。可请到他可比登天都难。”
“好在今日国公大人请来了他。除了他,张宾道长,来和大人,相士赵昭均在。人员齐整的很那。” 他俯耳而说。
“你想算什么?算你怎么死的啊?” 陈柏然突然玩笑着笑了。
郑译尴尬地犹豫了片刻,对着太子摇了摇头:
“殿下,陛下可是派我前往齐国,为您求娶汝南王的高翎郡主。后日我便和齐使去往北齐啦。”
“您也不心疼心疼我这个太子宫尹。”
“此去北齐,路途遥远,吉凶难料。我就想安安全全,太太平平早点回家!”
“你说说你,整天给我忙的都是些啥?”
“哦,是吗?那我也想去占上一卦,看看这个高翎郡主到底对我是吉是凶啊!不如你带着我啊!”
陈柏然像一贴臭烘烘的狗皮膏药,毫不吝惜地贴上了他。
隋国公府的客厅上,一群朝中的文武大臣,正热闹地围着那个一口四川话,穿着道袍的蜀郡公,
看他一边用水沾在桌子上画着那星宿的图,一边正唾沫乱飞,神秘地在演讲。
“那夜,我观天象,那两颗流星分明是出自紫微垣东,直下坠落的东宫。”
“有彗星出现,这是除旧布新之象。而那流星小而有光,预示的是贵人当权。”
“且那日是无风无云的天气,星相很久才消失,此乃大风吹折树木的预兆。万象更新之相。”
“诸位想想,这两日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可不就是突然间像换了个人似的么?”
“以往他在朝堂之上总是谨小慎微,对那大冢宰更是唯唯诺诺。”
“但如今呢?居然敢在朝堂上和大冢宰叫板抗衡啦!太子殿下突然变了性子,实是天意如此啊。”
“大家各自有数,不可张扬!”
郑译和陈柏然在那些人身后,听着那卫元嵩正在图文并茂地演讲,
陈柏然直觉好笑,便假装严厉地在后面嚷了一声:
“无诏聚集,造作谶纬,你们这是要谋反啊~!”
这身后突然而来的声音,炸响了客堂,也吓坏了众人。
大家纷纷回头,没想到竟然看见的是太子殿下,急忙惊慌着跪满了一地。
“殿下,我等只是隋公请来赴宴的,闲时闲话,绝无谋反之意啊。” 众人七嘴八舌地辩白。
“赴宴的?”
“那便一个一个报上名来,让本宫都认识认识?”
陈柏然随手拉过了手边的一张椅子,当仁不让地一屁股坐了下了来,然后悠悠地翘起了二郎腿。
“来人,取笔墨纸砚来!让这里来赴宴的都来签个字画个押!”
“卫大人!你,先来!”
陈柏然用眼睛瞟着那个一口四川口音的卫元嵩,下了命令。
那卫大人满脸的惊慌,也不知道刚才说的话,被太子殿下听到了多少。
闻听召唤,只得硬着头皮踟蹰着站起身来,抖抖嗦嗦地拿起了下人们紧急送来的纸和笔。
雪白的纸上,留下了第一个硕大的姓名:蜀国公 卫元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