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突如其来勾住肩膀的手和一个蓦然从背后闪出的人,吓了太子宫尹郑译一大跳。
“宫尹大人!”
那人也不管是否冒失,转过身来便嘿嘿笑着拦住了他的去路。
然后居然一稽到底着,恭恭敬敬地对着他行了个大礼。
“哎呦哟! 这是谁呀!”
郑译心中狐疑,尽管有所不悦,但也明白伸手不能打笑脸之人。
他定了定神,定睛细看,终于在黑暗中看清了来人。
但见面前之人相貌奇特。
五柱入顶,天角洪大,双上权骨。虽然相貌异于常人,却带着一脸自然而来的威风。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在长安太学时的同窗好友汉人杨坚。又名普六茹坚。
两人一向交好,感情颇深。郑译顿时展开了笑颜,耸着肩膀一边打趣一边拱手笑道:
“哎呀,隋国公!原来是大人您呐!你我相熟多年,何故给我行此大礼啊!”
“郑译实在是诚惶诚恐啊!”
“郑大人一向风摽特秀,气调不群。备览百家之人,岂会忌惮一介武夫?”
杨坚嘴里调侃地恭维着,一边亲热地执手拉过了郑译,两人不禁冁然而笑。
“嗳!国公大人。我还正要恭喜你呢!恭喜你家丽华荣升皇太子妃了!”
“这可是你杨家天大的喜事!想是你那河东狮吼的夫人高兴坏了吧!” 郑译玩笑着恭喜着。
“郑大人,正议兄!我也要恭喜你擢升太子宫尹下大夫啊!”
“小女丽华,此后可全仰仗郑大人在东宫面前周全了。” 杨坚顺势说道。
听闻老友的托付,郑译顿时抖擞了精神,屏却了随从,一把拢过了杨坚的肩膀。
“哎呀,老弟!何出此言。”
“你我同窗多年,情同手足,丽华既如我所出一般,岂用国公如此关照?”
“只是这么晚了,你怎么此时还在宫中?”
“你不也一样?”杨坚打着哈哈,没有接他的话茬。
“今日小女婚事繁忙,一直也没有机会见到老哥。”
“倒是我这里有一稀罕物,是拙荆再三关照,让我托你带给安固公主的。你看看可还喜欢。”
杨坚微笑着,从袖中拢出一枚锦盒。不由分说地塞给了他。
“给萧含芷的?”
郑译眯花眼笑地迟疑着接过,也不推辞,对着月光就将那盒子悄悄打开了一条缝。
一道幽绿的光线,透过漫漫黑夜,唰地划过了他的眼睛。
一颗晶莹剔透,烁亮的夜明珠瞬间抢夺了他的眼球。
“哎呀呀呀,国公大人。此物如此贵重,这这这,这我怎么能收啊。”
郑译突然间感到了受宠若惊。
他急忙将锦盒忙不迭地合上,嘴里一叠声地客套着向杨坚推了出去,又就着杨坚推回的手,万般不舍地拉了回来。
“这是丽华孝敬公主的,与你何干?你自带回去就好!”
杨坚笑着用手按下了盒子,然后紧紧搭住了郑译的手。
“啊!那多不好意思!想是公主一定喜欢!”
“既是给公主的,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我带拙妻含芷笑纳了!”
郑译满心的欢喜,半推半就拍着杨坚的手,笑着说。
“你且放宽心。东宫有事我一定代为周全和通报。”
“丽华的事,便如我的家事一般!怎会怠慢!劳烦一并告知伽罗夫人,让她放心便是!”
他热心地在杨坚耳边耳语着。
“如此,就有劳大人了!” 杨坚颔首而笑。
两人正握手相合,拍肩打背着话还未毕,忽听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赶来。
一个小黄门一路跌跌撞撞着,在背后着急慌忙地呼唤。
“宫尹大人!”
“宫尹大人!不好了!”
那人跑上前来,一把拉住了郑译。也不管周遭什么情况,劈手拉着郑义就在耳边一通急语。
郑译闻听,蓦然变了脸色。
但旋即镇定下来,他回首若无其事地对杨坚说:
“国公大人,您的吩咐我记下了。”
“眼下东宫略有小事,我且先行告退。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也不等杨坚回复,便慌忙随着来人匆忙而去。留下了国公大人一脸的狐疑。
东宫的寝殿前,早已一片狼藉。
郑译赶到的时候,殿内早已经人去楼空。
锦被衣衫散落一地,桌上钗环杯盘凌乱,门窗洞开,就像被打劫了一般。
惶恐的小黄门和侍女们跪了一地,谁也不知道怎么向宫尹大人交代。
说起郑译领的这份差事,其实真不是一份好干的活。
自皇太子加冠,自立成府以来,他便被陛下调任于此。
太子宫尹掌管的是辅佐、教授太子,管理东宫事务之职。
可这皇长子看上去虽然英俊貌美,神似聪慧。
做事却一向没有章法,尤其玩心日重。
新婚之夜,太子殿下居然能支开随侍,带着王妃深更半夜翻墙跑了。
关键他们爬墙借助的梯子,正是那大司徒宇文直再三关照,委托郑译帮忙照看的那棵百年桂花树。
这到底玩的是哪一出啊?
要知道明早五更后,新人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大德殿给皇帝皇后请安。
谁都知道当今圣上是个杀伐果断,面黑心狠的人物。
尤其在太子的教育上,那是一点都不心慈手软,动辄鞭笞。从不逞口舌之快。
这事要是给当朝天子知道了,他们这些侍从还不全死定了。
“王端!” 郑译厉声吼着。
“大,大人!” 那个外表清隽的小黄门飞身前来,哆嗦着扶着头顶的穙头跪倒在地。
“这,这到底怎么一回事?”郑译指着满地的狼藉吼道。
“小,小人也不知道啊!好端端的,殿下和太子妃就在里面闹起来了。”
“只听见郎君在里面杂乱无章地喊着,我还以为殿下是渴了还是饿了。”
“谁知他像魔楞了一般,问我他是谁?太子妃娘娘是谁?”
“还问了今天是猴年马月,什么日子,还还。。。”
“还什么?
“还问了一堆我听不懂的问题,然后就吩咐我安排车马,说要出去。”
“我说夜晚城门关闭了,太子殿下您这是想去哪里啊?”
“他便梦游一般回我,让我等不必伺候,各自散去。后来,后来就这样了。”
那王端一手指着那寝殿的门回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