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哦,周潋光耳朵尖的将里面说话声听的一清二楚。
真帅啊,小九,五年没见,居然变得这么有范了。
唉,当哥哥的看着,真真是欣慰极了。
周潋光颇有成就感地想着,瞧瞧这身派头,可不比当初那身破布衣衫好多了,人也壮实了,长高了,就是脸蛋上的肉没了,没以前那么可爱了。
霍雅正轻蔑地看着田白的眼神瞬间一滞,他猛地坐直了身体,眼神瞬间就将四周扫视了一个遍,又懒懒地换了个坐姿靠在太师椅上。
眼底淡淡地飘起白色的雾气,恍若扬起的烟沙,思念的藤蔓顺着眺远的目光慢慢延伸出去。
霍雅正甩出鞭子,看着面前瑟瑟发抖的田白,道:“田管家,本督主早就听说了你们这聚福堂做的是全天下最好的赌石生意,引来多少人慕名而来,豪掷千金,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来你们这儿落落脚,本督主也来试试这赌石的美妙啊。”
田白失魂落魄地跪坐在地上,汗水从额头上大滴大滴地砸落,勉强憋出一点笑容来,“督主大人……愿意来小的这儿……捧场……自然是……哈哈,乐意至极……”
他话没有说完,就听见一利落身影,猛地从他身边一窜而过,撞得他向另一侧倒去。
“禀告大人,我们搜查到了这个——”一厂卫双手捧上一本厚实的账本来。
田白心中狠狠颤抖,他极其小心地瞥了一眼过去,吐出一口气来:幸好不是那本,这个是个遮人眼目的东西——呼,还好。
霍雅正扫了他一眼,轻飘飘的一个眼神,立马压着田白的脑袋又低了下去。
好可怕的眼神!
田白身上泛起鸡皮疙瘩。
霍雅正随手翻了几下,无趣地甩给守在自己身后的厂卫手里:“继续去搜,看来你们聚福堂可真是宝贝之地啊,给本督主藏了这么多礼物,等着本督主一一去挖呢。”
随即而来的,就是一本又一本的厚重账本被递到霍雅正面前来。
田白的心理变化也开始不断波折:
这个也是假的——这是分店的子账本——这个是假的——假的——真的!
随着各种各样的账本被堆放在一起,从霍雅正的脚边,一直垒到了他的胸前。
田白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饶是他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做得这么多以假乱真的真真假假的账本,居然硬生生都被东厂的鹰犬们通通掘地三尺挖了出来。
欲哭无泪啊,欲哭无泪啊。只等着东家回来,他田白就可以切腹自尽了。
霍雅正随手抽出几本账本来,随意翻看着,而后扭头看向田白:“好一个惊喜啊,田管家,本督主第一次收到这么多礼物呢,真是难为你了。”
周潋光身边的老大爷惊呼道:“俺勒个乖乖哟,这么多账本子,都说狡兔三窟,这田白比狡兔还狡兔嘞,藏了这么多账本子。不得少交多少银子。”
“去给顺天府钱大人送过去,”霍雅正随手指派了一个厂卫抱着东西走人,笑眯眯地捏着鞭子的手柄拍了拍田白的大脸蛋,“该做什么事情,不需要本督主再教你吧?”
田白哭丧着脸连连点头:“是,大人。小的马上就去顺天府补交税款和罚款,小的再也不敢了。”
他嘞个亲娘嘞,这下子聚福堂三个月的收入全没了,人生无望啊——
田白恨不得能被关进顺天府的监狱里多待些时日,一想到没多久东家回来后,知道自己办砸了这么多事情,生不如死的日子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了。
霍雅正微微颔首:“还算你有点悔过之心,本督主呢,也不为难你们聚福堂,既然没找到那欠钱不还的家伙,本督主呢,也就打道回府了。若是田大管家抓住了这个不还钱的家伙,还记得来东厂,找本督主领赏啊。”
他起身,身后迅速集结站好厂卫们,顺从地跟在霍雅正的身后,鱼贯而出。
田白看着这些将他心血毁于一旦的走狗们,突然,他看见了一张无比熟悉的脸蛋,虽然没了小胡子和麻子的,但那张熟悉的嘴角上扬的脸蛋,他怎么可能忘记!
那是一张熟悉到令田白战栗的脸蛋,因为这张脸蛋,他得意过、轻蔑过、不在意过、悔恨过……如今,便只剩下了恨意。
他不会忘记的。
田白在心中怒嚎一句:清汤大老爷!列祖列宗在上!这他娘的是杀猪盘啊!
贼喊捉贼啊!
那张脸蛋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轻飘飘地走过去,消失在他的视线里——田白宁可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这张脸——至少不要在现在,不要在今天!
真是好一个狼狈为奸的东厂!真是好一个荼毒天下的东厂!
走狗!全是走狗!朝廷的腐败鹰犬!
霍雅正听着田白在心中叫骂,嘴角不屑地压平,暗自嗤笑一声:现在才发现?真是个不中用的废物。
不薅你的韭菜,薅谁的?
周潋光看见了田白的举动,也没错过他看见某个厂卫时,脸上流露出来的恨意和绝望。
他啧啧感慨,不愧是杀猪盘,从古用到今,没有一个人说不好用。
这小子,现在变得这么有脑子了?士别三日,真当刮目相看。遥想当年,小九还是一个提刀砸店的德行,现在居然还会有条有理地玩这些把戏了——周潋光感动地摸了摸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水。
长大了,当哥哥的也太欣慰了吧。
霍雅正神色古怪地再次暗自扫视四周,究竟是谁有这个胆子,居然敢在心中腹议自己?
还骂自己没脑子?
真当他的性子收敛了不敢提刀揍人了是吧?
只是——霍雅正环顾四周,并未察觉出这道心声究竟从何处传来——他挥手,身后左下方的一名厂卫主动上前,低头侧站于霍雅正面前。
“查,把今日围观的名单交一份上来。”
霍雅正没有出声,用唇语吩咐道。
厂卫颔首,退回原处。
霍雅正一甩披风,利落地进了掀开车帘的马车里。
帘子落下,少年人的风华被珠帘遮掩,楼上看戏的姑娘家失望地甩了帕子,扭身坐回位子上。
楼下吃瓜的百姓也摇摇头纷纷散去。
有好事者打算乘机进去赌把石头,正所谓你的运气差了,我的运气就来了——此所谓运气守恒定律。
被那门口几个打手“客气”地一瞪眼,灰溜溜地离开了。
“走了,你小子,还想进去赌一把不成?”那大爷扯了周潋光一把,拉着人姗姗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