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无垠天,亮起来的那一刻,风也吹拂过草原的每一处,衣衫翻飞,不远处王帐挂着的五色彩旗迎风猎猎作响。
一个胡人,梳着垂髫,穿着黄色的织布猎衣,重重地踏在土地上,激起草屑四起。
他生的莽壮,称得上天乌国的好男儿,四肢粗壮有力,壮实的藜麦色皮肤显得他格外威武,他踩着一双牛皮尖角的鞋子,腰侧挂着一个牛角号子,识货的人肯定能认出,这是天乌国国宝之一的天音牦牛遗蜕的犄角,看那号子,通体白盈盈而温润,自带着一股草原的青草气息,弯曲的弧度让它能发出最响亮的声音,响彻方圆十里地。
天乌国每年一度的“天乌盛会”中,会由当任的大汗选出最赏识的下属,来担任“启奏者”一职。启奏者,乃是整个天乌国最勇猛、年轻的好儿郎的体现,每年都有年轻的天乌国小子进行一番角逐,在整整十四天的角量下,大汗将在长生天的注视下,赐予他们这个殊荣。
同时,成为“启奏者”的男儿也将成为大汗的得力手下之一,可谓是名财兼得。
“那是呼格吉勒图,他已经连续三年被选为吹号子的人了,”宇文拓靠着车壁,斜着眼看向不远处的壮汉,“实际上就是一个夯货,除了武道双修之外,满脑子都是女人和牛羊,比莫日根还差劲。”
呼格吉勒图双眼一瞪、两腮一鼓,他举起号子,猛吸一口气,夹杂着灵力,用力吹响号子。
浑圆厚重的号角声从他手中的号角里向四周奔涌开来,一时间勾起风起云涌,簇簇的群草波浪一样伏倒,掀起一圈圈涟漪,绵绵地送向四周。
一双温热的手捂住了周潋光的耳朵,宇文拓露出一点笑,比划着口形:你太弱了,怕你耳朵被震聋,用我的内力护可以护住你我二人。
环视周围,能力差些的耳朵被震出了点点红渍,拉着车驾的牛马都半软了膝盖跌倒在草堆里,发出低低地哀鸣。
被齐腿高的草丛挡住的车驾也因此一览无余,呼格吉勒图一双熊眼扫视四周,快速地在心中清点完人数,朗声道:“诸位使者既然齐聚于此,便按着大汗的名单进行入帐仪式。
想必大家都听闻了我们大汗在浅川大败那狗贼宇文拓的事迹!那狗贼被我们大汗打的落荒而逃,连我呼格吉勒图养的敖托猎犬都不如!
今夜,我们大汗将重启‘天乌盛会’,好酒好肉与我天乌国子民共乐共享!”
周潋光心中不悦,面上却不显,低声问道:“这位呼格吉勒图大人,如今是什么水平?”
宇文拓缓缓放开双手,一只手摸着下巴,一只手撑着车板跳到地上:“武学宗师三段,兼修筑基后期,勉强算得上巴图和坦的得力手下。”
周潋光琢磨了片刻,又问:“巴图和坦如今什么水准?”
“你想杀他?”宇文拓回头看他,嘴角浅浅勾起一点弧度,“巴图和坦声称找到了旧王的秘宝,说是突破了入微境,如今正是半步灵觉境,自诩逐鹿天下,鲜有人敌。”
周潋光下意识摇头,反应过来又不自觉坦露出一点笑意,语气里藏着亲昵:“现在不是时候,不过按你说的话,我觉得这消息定是放出来吓唬人的,他必定没有半步灵觉境的地位。”
宇文拓好奇:“此话怎讲?毕竟巴图和坦具体多强,无人知道。只有那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满天乱飞。”
周潋光故作神秘地比了一个动作,“如今天下事态混乱,五国纷争不休,天下走武道者众,但是能踏入灵觉境的人却鲜少。有一说一,此类强者不过寥寥数,按着巴图和坦的性子,他若是半步灵觉境,定放出消息是步入灵觉境,要整兵重发,逐鹿天下,哪里会谦虚自己是个半步灵觉境,其中水分不可谓不大。”
“啊,那便是我记错了,巴图和坦宣称的正是步入了灵觉境,成为了可以睥睨天下的强者。”宇文拓顺势改口,露出狡黠地微笑,直直地盯着周潋光,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
这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叫周潋光稀奇。
“若是如此,我依然判断此人不是灵觉境,”周潋光道,他看着宇文拓毛茸茸的头发,忍住了下手的心思,“若他真是灵觉境,那必不可能召集天乌国人举行什么天乌盛会。但凡他成功一日,便马上能听到他弟弟那日松举行天葬的消息。”
“此话怎讲?”宇文拓追问,“这关他弟弟何事?”
周潋光摆了一个好为人师的姿态出来,将下巴抵在手心处,贴近了宇文拓的耳朵,清浅的气息打在男人的耳侧,他放低了声音,说出来的话带着丝丝酥麻。
“自然是我在药王谷的时候,无意间窥见了那日松带着某个人的阏氏来求药,虽然他二人捂得严实,但说话的口音和五官的骨相告诉我,这两人背着某个人玩的很花呀~”
周潋光压低了说话时,声音便会带着一点翘音,像是甜腻的小勾子,带着电流酥麻到人的心中——至于是电的人一激灵,还是麻的人心痒痒,便是他人的事情了。
周潋光说到这里,眉眼弯弯,似乎想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胳膊肘顶了顶宇文拓,讲八卦似的,揶揄道:“我可听的干净,他二人求了一副保胎晚生的药方子,还求了一副迷人心智的方子——后面那副方子,要是一不小心多添味养生的老参进去,嘿嘿……”
“轻则消磨内力,重则五脏受损,最重要的是,不孕不育——”周潋光听见了呼格吉勒图开始喊青帐的使者,便也跳下车板,给吃草的马儿套上了绳子,收拾好了东西,“若巴图和坦达到了灵觉境,定会察觉自己身体器官运作阻塞,内力运行颠簸,再看看自己满面红光的阏氏和弟弟,啧啧……”
宇文拓看见眉宇间露出得意劲儿的周潋光,也跟着他露出笑意来,他翻身上马,右手握拳放在唇间轻咳几声,压平了嘴角,低声呵斥:“恩和兄长,你怎么能妄议那几位大人,该罚该罚!”
但他眼中笑意依然,甚至挂上了揶揄,似乎在看周潋光的笑话。
周潋光做作的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角,“是极、是极,朝克图你说的对极了,那几位大人物,怎能妄加揣摩。”
两人相视一笑,迎着喊人的呼格吉勒图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