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阵外的山风卷着松涛灌进来时,慕星黎正将额头抵在黎玄澈心口。
他的心跳声震得她耳膜发颤,像要将某种滚烫的情绪透过血肉烙进她骨里。
\"师尊,命盘说'真九曜已归位,命纹终将覆灭'。\"她仰起脸,眼尾还凝着方才冷汗的晶亮,\"玄凰说,那行字的笔锋和神族典籍里的手书一样。\"
黎玄澈的喉结动了动,指尖顺着她后颈的发尾轻轻摩挲——这是他从前安抚她时最常做的动作。
可这次他的指腹在发抖,沾着她颈间的冷汗,凉得像浸了冰泉:\"我早该想到,九曜命纹现世时,天地命律必有异动。\"他低头时,眼尾的金纹随着情绪翻涌若隐若现,\"若'真九曜'归来,你的命纹极可能被剥夺。\"
识海里突然炸开一声清唳,玄凰残魂的金羽如利刃般竖成扇形,在慕星黎神魂表层划出细碎的暖光:\"剥夺?
不,是吞噬。\"她的声音比往日更冷,带着残魂特有的空响,\"当年玄金战甲那女人留下命纹时,设下的是'双生锁'。
如今正主归来,锁扣要收了。\"
慕星黎的指尖在黎玄澈衣襟上攥出褶皱。
前世被慕华安剖丹挖骨时,她都没这么冷过——那时痛的是血肉,此刻凉的是神魂。
她望着黎玄澈眼底翻涌的金斑,突然想起他第一次带她去看千幻神宗后山的星湖。
那时他说,星湖的水再深,也淹不死敢破开水面的人。
\"命纹是我重生后走出来的路。\"她的声音轻,却像淬了冰的剑刃,\"从慕家地牢爬出来那天起,从你在血雾里递来玄铁剑那天起,这条命纹就刻进我骨血里了。\"她抬手环住黎玄澈的腰,将脸埋进他心口的玄色云纹里,\"我不允许任何人夺走它。\"
黎玄澈的手臂骤然收紧,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
他的下巴抵着她发顶,低笑一声,却比哭还哑:\"我的小师妹,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话了?\"他松开手时,指尖还恋恋不舍地勾了勾她的衣袖,\"去宗门禁地,《命纹录》在第三层最里的檀木匣里。
我守着你。\"
宗门禁地的石阶落满松针,慕星黎踩着青苔拾级而上时,能听见身后黎玄澈的脚步声——不紧不慢,永远和她保持半尺距离。
这是他的习惯,从前她总嫌他像影子,此刻却觉得这声音比任何护心镜都让人安心。
第三层的檀木匣蒙着薄灰,她掀开时,霉味混着陈墨香扑面而来。
《命纹录》的羊皮纸页脆得像冰,她翻到\"九曜篇\"时,烛火突然\"噼啪\"炸响,映得字迹泛红:\"九曜命纹乃天地命律所生,不可复制,唯可继承。
若有双命纹并存,则必有一方吞噬另一方。\"
\"吞噬。\"她对着那两个字念出声,喉间泛起腥甜。
前世慕华安用淬毒的匕首捅进她心口时,说的也是\"吞噬\"——他要吞噬她的锦鲤运,吞噬她的灵根,吞噬她的命。
识海里玄凰的金羽突然扫过她神魂:\"那女人在命盘幻境里看你的眼神,像在看一件失而复得的旧物。\"残魂的声音难得带了丝探究,\"或许她留了后手?\"
慕星黎合上典籍时,指腹压过\"吞噬\"二字,将纸页按出深深的褶皱。
她转身时,黎玄澈正倚在门框上,玄铁剑垂在身侧,剑鞘上的云纹被烛火映得发亮。
他见她望过来,便直起身子,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鬓发:\"查到什么了?\"
\"双命纹不能共存。\"她将典籍递过去,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按,\"我要抢先一步掌控命纹的真正奥义。\"
黎玄澈接过书的手顿了顿,低头时额前碎发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
他将典籍放回檀木匣,动作轻得像在放一件易碎的珍宝:\"我陪你。\"
回到静室时,暮色正漫过窗棂。
慕星黎盘坐在蒲团上,闭眼引动命纹。
五行灵力在体内流转的感觉变了——从前是温顺的溪流,此刻却像被什么牵引着,在丹田处拧成细小的漩涡。
她顺着那股牵引力探去,识海里突然泛起涟漪,一个模糊的玄金战甲身影渐渐显形。
\"是她。\"玄凰残魂的金羽突然收敛,声音里带着连慕星黎都没听过的敬意,\"九曜之主。\"
那身影没有动作,只是静静凝视着她。
慕星黎能清晰感觉到,对方的目光像实质的线,正顺着命纹往她神魂深处钻。
她正要开口,玄凰突然急道:\"命纹共鸣!
快问她意图!\"
\"你是谁?\"慕星黎脱口而出,\"为什么我的命纹会和你有关?\"
身影的唇动了动,声音像从极远的地方飘来,带着空谷回响的嗡鸣:\"你若愿放下执念,便可回归本源,免受湮灭。\"
\"回归本源?\"慕星黎冷笑,前世慕华安也说过类似的话——\"放下灵根,你便能做慕家的乖女儿\"。
她望着那道身影,突然觉得荒谬,\"我若放下执念,岂非任人宰割?\"
识海骤然一震,那道身影瞬间模糊。
玄凰的金羽在识海里炸开:\"你切断了共鸣!
这样会伤神魂的!\"
\"伤就伤。\"慕星黎睁开眼,额角渗出冷汗。
她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指尖抚上颈间的狐影——那是黎玄澈用本命狐毛为她刻的护符,此刻还带着他的体温,\"我要在她完全掌控命纹前,完成蜕变。\"
黎玄澈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掌心覆上她后颈,灵力如温水般漫入识海,替她梳理紊乱的命纹:\"我教你神族的命纹融合术。\"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尖,\"当年我为了这术法,在极北冰原跪了三百年。\"
慕星黎转身时,撞进他满是金斑的眼底。
那些细碎的金光像星子,落进她眼里,烫得她鼻尖发酸:\"值得么?\"
\"你说呢?\"他低头吻了吻她眉心,\"我的小师妹,从来不是任人拿捏的菟丝花。\"
话音未落,慕星黎胸口突然一烫。
她低头望去,九曜令正透过衣襟发出刺目金光,那光像是要穿透血肉,直接灼进神魂里。
识海中突然响起一道声音,冷得像浸过万年玄冰:\"你终究逃不过宿命。\"
静室里的烛火\"刷\"地熄灭。
黎玄澈的玄铁剑瞬间出鞘,剑鸣震得窗纸簌簌作响。
他将慕星黎护在身后,金斑几乎要漫过眼底:\"谁?\"
回答他的只有九曜令的嗡鸣。
慕星黎望着那道金光,突然想起命盘幻境里,玄金战甲女子转身时的目光——势在必得的决绝里,此刻似乎多了丝别的情绪。
识海里,那道模糊的玄金身影正缓缓抬起手。
她的轮廓比之前清晰了些,眼尾的金纹像燃烧的火焰,在慕星黎神魂里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