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深处那声沙哑的嗤笑像根细针扎进慕星黎的耳膜。
她原本靠在黎玄澈怀里的身子猛地一绷，染血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
\"星黎？\"黎玄澈的狐尾立刻收紧几分，带着暖意的灵力顺着尾尖渗入她经脉，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别怕。\"
慕星黎没有回答。
她盯着那枚在灰烬里发光的玉珏碎片，前世被慕华安推下悬崖时的风声突然在耳边炸响——那时她也看见过类似的黑雾，从慕华安袖中窜出，缠上她的脚踝。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玄微子用傀儡丝操控凡人的手段。
可此刻这碎片里的黑，比前世更浓，像团活物般在石面上蠕动。
\"你真的以为...能改变命运吗？\"
这次的声音更近了，带着腐木般的腥气。
慕星黎突然想起紫萱说过，她觉醒通灵血脉后，曾在慕家祠堂闻到过类似的气味——那是玄微子用活人祭炼傀儡时留下的怨气。
她喉头泛起腥甜，却强撑着直起身子，黎玄澈的狐尾跟着托住她后腰，像道无形的墙。
\"紫萱。\"她唤了一声。
正蹲在傀儡旁抹眼泪的紫萱猛地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这小丫鬟原本圆乎乎的脸瘦了一圈，此刻却像被点了穴道似的，连哭都忘了：\"小、小姐？\"
\"去看看那碎片。\"慕星黎指了指洞穴深处，\"用你的通灵血脉。\"
紫萱的手指抖了抖。
她上个月才觉醒血脉，能感知活物的情绪，却从未接触过这种邪物。
可当她的目光扫过地上三十具逐渐恢复呼吸的傀儡时，突然咬了咬嘴唇。
她从袖中摸出块桂花糕——是今早出门前塞给慕星黎的，对方没吃又还给了她——攥着那点甜香，一步步挪向灰烬堆。
\"小心。\"风无痕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这位紫霄仙宗的叛徒不知何时站到了她左侧，腰间的剑虽未出鞘，剑穗却绷得笔直，\"有我在。\"
紫萱的脚步顿了顿，转头冲他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蹲下身，指尖刚要碰到碎片，那团黑突然\"滋啦\"一声，像被烫到似的缩成更小的点。
\"疼...\"紫萱突然捂住太阳穴，额头瞬间冒出汗珠，\"它在说...疼？
不，是恨。
好多好多恨，像针一样扎我的脑子...\"
慕星黎的瞳孔骤缩。
她能看见紫萱的指尖在发抖，原本清亮的眼尾泛起红血丝——这是通灵者强行感知邪物的副作用。
她刚要开口让紫萱退下，黎玄澈的狐尾却先一步卷住紫萱后领，将人轻轻提回安全区域。
\"别硬撑。\"黎玄澈的声音像浸了冰的玉，\"这东西不是你能对付的。\"
\"那怎么办？\"云阡润突然插话。
她刚才一直蹲在地上研究自己画的困兽阵，此刻站起身时，裙角沾了好些泥土，\"我刚才检查过，阵图的灵力还剩三成，要是那东西再闹...\"
话音未落，那枚碎片突然\"嗡\"地一声浮起。
黑得发亮的表面裂开细纹，从中渗出的黑雾不是向上飘，而是像蛇一样贴着地面游走，所过之处，傀儡们刚恢复血色的脸又泛起青灰。
\"不好！\"风无痕抽剑的速度快得带起破空声，剑气劈向黑雾，却像砍进了水里——黑雾只是散了又聚，反而更凶猛地缠向最近的傀儡。
\"护住他们！\"慕星黎一声低喝，指尖掐出法诀。
她能感觉到空间灵泉在丹田深处翻涌，可先前用时空回溯消耗太大，此刻涌出的灵力稀薄得像晨雾。
她咬着牙将灵力注入地面，泥土里立刻钻出藤蔓，将三十具傀儡圈成个圆。
黎玄澈的九条狐尾同时展开，每根尾尖都流转着银白色的光。
他单手按在慕星黎后心，将自己的灵力渡过去：\"用我的。\"
慕星黎的指尖突然发烫。
两种灵力在她体内交汇的瞬间，她看见眼前闪过无数画面：黎玄澈第一次给她疗伤时，狐尾扫过她手背的温度；云阡润熬夜补储物袋时，灯芯烧到指尖都没察觉；风无痕守在她床前三天，剑穗上的银铃落了层灰...这些画面像火种，将她丹田那点稀薄的灵力点燃。
\"去！\"她大喝一声。
藤蔓突然暴涨，绿色的枝桠裹着银光，将黑雾死死缠在中间。
紫萱捂住嘴，看着那些傀儡的青灰色逐渐褪去；云阡润眼睛发亮，掏出阵笔在地上快速勾画——是困兽阵的加强版；风无痕的剑始终指着碎片，剑尖微微发颤，那是在蓄势。
\"没用的。\"
玄微子的声音这次是从碎片里直接传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
黑雾突然炸开，藤蔓被撕成碎片，慕星黎的嘴角再次渗出血丝。
她踉跄两步，黎玄澈立刻接住她，狐尾上的银芒更盛了几分。
\"你以为毁了玉珏主器就能赢？\"黑雾裹着碎片升到半空，\"这是我用自己骸骨炼了三百年的分魂，除非...\"
\"除非我把这碎片也捏碎。\"慕星黎擦了擦嘴角的血，突然笑了。
她的指尖泛起金光——那是神族血脉觉醒的征兆，\"但你猜，我敢不敢？\"
碎片突然剧烈震动。
黑雾里传来玄微子的尖叫：\"你疯了！
这碎片里有寂灭残魂的...\"
\"有什么？\"慕星黎一步步走向碎片，黎玄澈的狐尾像影子般护在她四周，\"是能让你复活的禁术？
还是能操控整个修仙界的邪法？\"
她的指尖已经碰到了碎片。
凉意顺着皮肤窜进血管，她却觉得痛快——前世她被这东西害得家破人亡，今生就算同归于尽，也要把它彻底碾碎。
\"星黎！\"黎玄澈突然低喝。
他的瞳孔里映出碎片深处的变化——黑雾中隐约有张人脸，青灰色的皮肤，和之前逃跑的凌霄仙尊一模一样。
慕星黎也看见了。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却没有退缩。
她调动空间灵泉最后的力量，金色灵力顺着指尖涌进碎片，黑雾立刻发出\"滋滋\"的声响，像被泼了沸水的蚂蟥。
\"不——！\"
玄微子的尖叫混着凌霄仙尊的怒吼，在洞穴里炸响。
碎片表面的裂纹越来越多，黑雾疯狂地想要逃窜，却被黎玄澈的狐尾结成的光网牢牢困住。
慕星黎能感觉到空间灵泉在急剧萎缩——那是\"因果逆转\"功能在永久性减弱的征兆，可她不在乎。
\"轰！\"
碎片终于炸裂。
最后一丝黑雾被金光烧成灰烬，洞穴里重新安静下来。
紫萱瘫坐在地上，抱着那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哭出声；云阡润的阵笔掉在地上，她盯着自己新画的阵图，眼睛亮得像星子；风无痕收剑入鞘，剑穗上的银铃轻轻摇晃，发出清脆的响。
慕星黎靠在黎玄澈怀里，看着晨光从洞外透进来。
她能听见傀儡们逐渐平稳的呼吸声，能闻到紫萱桂花糕的甜香，能感觉到黎玄澈的心跳透过衣襟传来——这就是她要守护的。
\"师尊。\"她仰起脸，汗水顺着下巴滴在黎玄澈白衣上，\"我好像...把空间灵泉用废了。\"
黎玄澈的指尖轻轻拂过她汗湿的发梢，狐尾悄悄裹住她发冷的手：\"没关系。\"他说，\"大不了...我再给你找个更好的。\"
慕星黎笑了。
她刚要再说什么，洞穴最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极轻的\"咔\"——
像是某种封印裂开的声音。
两人同时转头。
晨光里，原本被炸毁的玄微子骸骨堆中，不知何时多了粒黑色的沙砾。
它太小了，小到刚才谁都没注意到，此刻却泛着幽光，像只未闭合的眼睛。
\"慕星黎...\"
那声音比之前更轻，却像根细针，直接扎进她的识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