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金水河,十二艘画舫亮起灯笼。
晏明修跟着谢锦程钻进挂着“锁春艇”木牌的画舫,扑面而来的炭火暖意驱散了冬日的寒气。
两个小丫鬟手脚麻利地帮他们脱去狐裘。
谢锦程大喇喇地躺在湘妃榻上,三个穿薄纱的侍女立刻围上去伺候他。
一个跪着给他揉肩,一个跪着给他捶腿,还有一个捧着酒壶替他斟酒,端着酒杯喂到他嘴边。
晏明修看直了眼。
“明修,你愣着做什么,躺下呀,让她们也伺候你。”谢锦程笑着揽过了喂酒的侍女,亲了一口。
晏明修依言躺在了另一边。
他接过侍女递的温酒,感慨道:“要不是锦程兄,这辈子我都见不着这样的盛景。”
“这有什么,跟着小爷混,往后这种快活日子少不了。”谢锦程笑了起来。
当初他和晏明修不过是点头之交。
结果有一次他在书院闯了祸,晏明修二话不说替他扛了黑锅,打那之后他就真心把他当朋友了。
混熟了才发现,晏明修不仅吃喝玩乐样样在行,说话做事都很对他胃口。
因而今晚画舫只让带个伴,谢锦程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那我日后可就仰仗锦程兄了。”晏明修哈哈一笑。
“好说好说。”
画舫雕窗外传来丝竹声,河面倒映着各色灯笼,像撒了把碎金子。
晏明修闭上眼享受了起来。
今夜醉花楼摆出十二艘画舫选花魁,每船要价百两纹银,这快赶上他一年的月银了。
要不是谢锦程阔绰,他可没这个福气上船。
登船者每人可得醉花楼给的三支珍珠玛瑙花簪。
今夜一共有十二个花娘来参选花魁,她们会轮流上船呆上一刻钟的功夫,使出浑身解数展露才艺,从船上恩客手中拿到簪子。
拿到簪子数量前三的花娘,即可入主船争夺最后花魁的名头。
主船那边早开了赌盘:押中前三甲赔双倍,押中魁首不但翻倍,还能优先竞价成为今夜花魁的入幕之宾。
这连环局引得京城中的风流人士争相撒钱。
今夜的醉花楼,可谓是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了。
“铛铛铛”
伴随着三声铜锣响。
金水河漾开层层波澜,一艘画舫撞散夜色贴了过来。
两个船夫甩出缆绳,“咔嗒”一声将两船锁死。
醉花楼的第一个姑娘要登船了。
晏明修紧张得坐起了身子。
船帘被掀开,一个裹着银狐裘的姑娘抱着琵琶走了进来。
她一露面,先前伺候两人的侍女们齐刷刷地退到了屏风后。
这是醉花楼的规矩,姑娘献艺时不得有旁人扰了贵客的雅兴。
“奴家瑟瑟,给二位贵人献丑了。”她垂首拨了下琵琶弦,披在肩上的狐裘突然滑落,雪白肩头暴露在二人的视线中。
晏明修呼吸一滞,攥着酒杯的手指收紧,目光却黏在那片肌肤上撕不下来。
琵琶弦震出清泠泠的颤音,瑟瑟低头吟唱。
一曲毕,她眼波掠过案上的花簪,露出了一抹羞涩又勾人的笑。
“这簪子真好看。两位爷能赏给奴家么?”
“赏。”晏明修拿起一支簪子就要塞到瑟瑟手里。
一旁的谢锦程却用扇子拦住了他。
“咱们拢共就三支花簪,给了她,后边还有十一个姑娘没看呢。”
瑟瑟咬住下唇,眼尾泛起水光。
“爷这是嫌我弹得不好?还是觉着我容貌入不得您的眼?”
她这委屈巴巴的模样,看得晏明修心都要化了。
“想要这簪子,你总得付出点诚意吧。”谢锦程嘴角浮起三分痞气。
瑟瑟识趣,主动倒了一杯酒,凑到了他跟前:“奴家敬您一杯酒,这簪子,您就赏了奴家吧。”
说罢,她仰头将酒喝下。
一缕酒从唇边溢出,顺着她纤细的脖颈滑落,消失在胸前。
晏明修喉结重重滑动,盯着那道蜿蜒的水痕咽了咽口水。
瑟瑟借着酒劲贴上谢锦程臂弯,冲他抛了个媚眼,软软道:“求爷怜惜奴家。”
“罢了,你既是今夜头一个求爷的,那就给了你一个体面吧。”谢锦程将花簪扔到了她怀里。
瑟瑟露出了笑意,忙跪下行礼:“多谢两位爷赏。”
她握着花簪,笑意盈盈地离开了,跟着船夫去往下一艘船。
“明修,你何须着急,这样的女人待会你还得看十一个呢。”谢锦程哈哈一笑。
晏明修赶忙收回了追随瑟瑟的视线,讪讪地躺回了原位。
先前的几位侍女们轻步绕出屏风,执壶斟满酒杯,将桌上切好的梨片用银叉送到二人唇边。
不过片刻功夫,珠帘又被新到的姑娘给掀起。
她表演的也是弹曲儿,先前瑟瑟已经弹过了琵琶,她弹的虽然是古琴,但少了几分惊喜。
因而晏明修和谢锦程便没有继续给簪子。
任凭她使尽浑身解数,两人都没松口。
一刻钟到,这姑娘只得悻悻地离开了他们的船。
下一个姑娘接踵而至。
然而两人今夜看了不少美人,簪子给得是愈发谨慎了。
直到第十个姑娘,他们才给出了第二支花簪。
“难不成争花魁的姑娘就这些?”谢锦程有些失望了。
话音刚落,铛啷啷一串脆响,帘子猝然荡开,一双缠着金铃的雪白赤足便踏了进来。
两人抬眼望去,顿时眼前一亮。
这一回来的姑娘戴着面纱,眉心贴着一个芙蓉花钿,眉眼似乎用胭脂重重描红了,多了一股诱人的魅惑。
面纱随着她的呼吸起伏,晃得人喉头发紧。
烟红薄纱堪堪遮住腰肢,隐隐约约透出其中赛雪的肌肤。
她每走一步,缀在裙摆的金铃便和脚踝上的那串一块叮叮当当响了起来。
晏明修看得袖口泼了酒都未曾察觉。
谢锦程也难得征神了片刻,他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