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是昭瑞亲王指使的!”
定远侯憋了一肚子的邪火,此刻瞧见晏逐星一脸关心,一时间没忍住就把朝堂上那点憋屈事抖落了个干净。
晏逐星垂着眼帘,安安静静听着。
见他气喘吁吁骂得告了一段落,她立刻眼疾手快地将温热的甜汤递了过去。
定远侯接过胡乱舀了一勺塞进嘴里。
那甜腻温热的液体滑下喉咙,浇灭了一点火气,让他觉得心里舒坦了不少。
就在这时,晏逐星幽幽地叹了口气:“唉……这事儿要是女儿做的,该多好。”
“啊?”
定远侯含着一口汤,眼神发直,没反应过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晏逐星抬起眼,目光里掺着点无奈和心疼:“那女儿肯定立刻、麻溜地亲自去昭瑞亲王府门前磕头赔罪啊。不管他们说什么难听的话,女儿都受着。”
“只求他们别再拿这些鸡毛蒜皮来烦扰父亲了。”
欣慰瞬间涌上心头。
定远侯老怀安慰,感动地看着晏逐星。
瞧瞧。
还是女儿好呀。
多懂事!多体贴!
对比之下,晏明修就显得格外的不懂事了。
他心中的邪火“噌”地又烧起来了,甚至比刚才还旺。
要是那小子能有星儿一半明白事理,有点眼力见,早早地自己滚去王府认错,把这事平了。
他堂堂一个侯爷,至于像现在这样丢人么。
定远侯将自己今日受的所有委屈全都记到了晏明修身上。
晏逐星趁机添油加醋,将晏明修架到火上烤:“不过如今为时也不晚。若是二哥愿意主动去王府探望谢世孙,想必王爷也能消气。”
定远侯有些迟疑:“可如今已经得罪了他们,再把你二哥送去……”
“父亲此言差矣。”晏逐星摇了摇头。
“先前王爷让二哥去,是赔罪,如今我们主动登门,是二哥探望好友,怎么能是一回事呢。”
“若谢世孙不分青红皂白,伤了二哥,那就是他们的不对了。咱们礼数周全,问心无愧。”
听了这话,定远侯一瞬间就想通了。
对啊,他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之前谢锦程和明修都是好友,于情于理,谢锦程受了伤,明修都该去探望的。
再说了,他也不是无权无势的平头百姓。
要是王府真敢伤他儿子,他立马就哭到皇上面前,把他们那套下三滥的弹劾手段,原封不动地砸回他们脸上。
让他们也尝尝这“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滋味。
“还是星儿聪慧。”定远侯越看晏逐星越觉得满意。
果然孩子还是自己养大的好呀。
亲不亲生的,有什么关系。
孝顺懂事就好。
“多亏父亲教得好。”晏逐星笑眯眯地回应。
一句话夸得定远侯身心都舒畅了。
他命人将晏逐星送回了院子,而后去找了晏明修,让他即刻同他去昭瑞亲王府走一趟。
父子二人大吵了一架。
最后不知道定远侯是怎么说服他的,晏明修最终答应了下来。
温如霜想阻止,但失败了。
毕竟这一回是晏明修亲自要求去的。
她担忧地看着定远侯和晏明修离去的身影,心头有些不安,但又无可奈何,最终只得躺在床上等他们的音信。
晏逐星回了玉澜院,九栀便附耳过来询问:“小姐,裴大人那边要动了吗?”
“不急,让谢锦程再得意几日,先让晏明修吃点苦头。”晏逐星摇了摇头。
晏明修一旦踏入了昭瑞亲王府,想回来,可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昭瑞亲王或许会顾忌一些脸面,但被废掉的谢锦程就是个疯子。
他不会就这样让晏明修离开的。
果然,和晏逐星预料的一样。
定远侯带着晏明修上门时,昭瑞亲王客客气气地见了他们。
不一会儿,谢锦程的小厮就来请走晏明修,强调要“单独会见”。
“父亲。”晏明修有些紧张地盯着定远侯。
定远侯还没说话,昭瑞亲王就先开口了。
“你们是至交好友,如今锦程受了伤,心里郁闷,一蹶不振。你该好好开导开导他才是。”
“王爷言之有理。明修,你去吧。父亲在这等你。”定远侯点了点头,没有阻拦。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说离开也来不及了。
晏明修只能挤出一抹勉强的笑,跟着小厮去了谢锦程的院子里。
定远侯留在原地和昭瑞亲王闲谈。
话里话外都说的是今日弹劾之事许是误会,之后还请王爷替他多多美言几句,莫要让同僚们误会了他。
昭瑞亲王笑笑,没答应也没拒绝。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还不见晏明修回来,定远侯有些坐不住了。
他开口道别,提出要带儿子离开。
昭瑞亲王倒也没有阻拦,直接让人去接晏明修。
定远侯心下稍安。
没过多久,派去的小厮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躬身禀报:
“回王爷、侯爷,少爷他心情实在不佳。二公子与我家少爷情同手足,不忍见他如此,执意要多留几日陪伴开解,等过几日再回侯府。”
“什么?这不可能。”定远猛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若不是他以休了温如霜为借口威胁晏明修,他才不会来王府呢。
因此,他是绝不可能要留下的,这小厮说的肯定是假话。
昭瑞亲王闻言,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头。
他和定远侯想到了一块。
但想着自家小孙子心里有气,总要发泄出来的,不然憋着伤身。
昭瑞亲王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撇了撇面上的浮沫,这才悠悠开口:“侯爷为何这般笃定不可能?”
“据本王所知,锦程与你家二郎,乃是无话不谈、形影不离的挚友。”
“你家二郎心性纯善,最是重情重义。如今挚友心中郁结难舒,他留下来陪伴开解几日,这不是理所当然之事吗?”
定远侯:“……”
他没想到他们竟然就这样光明正大的把人扣下了。
沉默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开口道:“内子温氏,最是护短。若明修在贵府出了什么意外,她恐怕会做出有失体统的糊涂事,若惊动了御前,臣恐怕无力阻拦,届时王府清誉……”
他没把话说完。
昭瑞亲王冷冷放下茶盏:“侯爷多虑了。王府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令郎不过是来做客罢了,怎会有什么意外。放心吧,过几日,本王自会让人将他平安送回侯府。”
“平安”二字咬得极重。
定远侯知晓今日是带不走晏明修了,只得不情不愿地离开。
晏明修听闻父亲离去,瞳孔骤然紧缩,脸上血色尽褪。
“不可能!”
“父亲答应过我的,一定会带我回去!你骗我!”
谢锦程欣赏着他濒临崩溃的模样,喉咙里滚出一阵低沉扭曲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愉悦笑声。
他俯下身,冰凉的手指恶意地抚过晏明修因恐惧而绷紧的脸颊,眼中翻涌着病态的餍足:“啧,真是天真得可怜啊。”
晏明修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但一动,才想起来自己被谢锦程捆住四肢,绑在了椅子上。
他额头一瞬间就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你别过来,你想做什么?”
谢锦程当真如他所愿停住了动作。
他唇边勾起一个残忍的笑,拉长音调,说出了最诛心的话。
“你已经是个废人了,你父亲又怎会在乎你。”
“他呀——”
“抛弃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