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昏暗潮湿,混合着霉味。沈昭拢了拢宽大的羊绒围巾,把自己露出的半截脖颈包得严严实实。
打开手电缓步穿过地下通道,走进隐藏在防空洞下的实验室。微弱的手电筒冷光在墙壁上拉出斑驳的长影。
东溪镇......
这三个字像是密钥一般,打开了沈昭存放着梦魇般回忆的潘多拉魔盒。
张大龙和李田贵的老家竟然也是东溪镇......
倒卖器官......卖血......
沈昭深深吸了一口气,两只胳膊环抱着身体,整个人深深地蹲了下去。随后双臂环抱膝盖,皱着眉紧紧闭上了眼。
脑中像被飓风席卷。
会和那件事有关吗?
地下通道内陈腐的空气混着消毒水的气息灌进肺里,随之而来的还有十五年前的那场大火。燃烧了整夜整夜的山火,呼嚎、喊叫、哭泣、伤痛,所有的感官全部被大火吞噬,火焰的颜色混着鲜血跳动起伏,风在山火之间叫嚣,奔跑,腐朽的灵魂在空气中飘摇......
人呢?
人呢!
是......都死了吗?
被肮脏世界浸染过的腐朽灵魂,是否会在火焰中奏响出哀伤到极致的亡灵曲。
.......
沈昭蹲在地上的身体慢慢倾倒,身体朝着右侧陡然失去重心。
一声闷响,沈昭蜷着的身体倒在长出苔藓的地面上。
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每分每秒,每时每刻,就连闭上眼的时候,眼前浮现的也是一张张无法面对的面孔。
一张张脸叫嚣着,嘶吼着。
“你怎么不去死!”
“全都是因为你!!”
-我做着救世主的梦,最终却成了满身罪孽的恶魔。
沈昭的头骨紧贴着地面,意识被温度冷却,大脑皮层也安静下来。
他缓慢直起身,晃晃悠悠走向一个尘封多年的木箱。手指尖端伸向箱顶时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终于拿出里面深埋的白色搪瓷盒。
废弃的手术剪小心沿着边缘撬着搪瓷盒的缝隙,一叠泛黄的报纸终于从盒子的缝隙处掉出,报纸边缘有种快要腐烂的触感,似乎碰到就会像墙皮一般簌簌剥落下来。
沈昭颤抖着将手里的报纸展开。
东溪日报
报纸主页面上醒目的新闻标题《天使福利院失火,近二十人丧失火海》
沈昭一手攥着破损报纸的边角,一手扶着桌子站稳。目光看向报纸上刊登的黑白照片画面,瞳孔倏然缩小。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这张照片,依然能感受到与自己站在现场却无能为力一般的窒息感。
图片中焦黑的墙面像被撕裂后流出脓血的伤口,倒塌的房梁下不知压着多少无法辨别的目光,灰烬、粉末、尸骸、焦土,一起化作空气。
沈昭的中指指尖触碰到报纸上时,双眼死死盯着画面,流不出眼泪,只能发出暗哑的呜咽声。
凭什么只有自己逃出来了?
凭什么会自负到认为可以拯救所有人?
可笑、可悲、可恨!
脑子里嘈杂的声音不断叫喊着“去死”“去死”“去死”
-“温宇,其实我没有名字。在那里,我叫13号。”
-“从今往后,沈昭就是你的名字。我,来做你的家人。”
——
陆家
大门的电磁锁被打开时的瞬间,田小玲女士的目光捕捉到了自称帅得惨绝人寰的陆骁。
“哎呦,儿子回来了!吴姨,快帮忙添副碗筷!”
看到陆骁的瞬间,田小玲女士立马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斗志昂扬。
“你说说你,为了躲我们给你相亲,过年都不回家!真是翅膀硬了!”田小玲嘴里怨着,手里却还是不断给陆骁夹菜。
“哎呀妈!我都多大了,我会用筷子,我这两只手不是摆设!”陆骁感受着来自母亲的猛烈爱意,一时都快忘了自己突然回家的目的。
“美丽的田女士,我回来呢,其实是有件事儿想麻烦麻烦你~~”陆骁说着给田小玲倒了杯红酒。
田小玲立马把筷子放下往后退了一步,这孩子有问题!
她眼珠子一转,两手往胸前一抱,一副审犯人的样子。
“陆骁,你这德行让我立马想起了你小时候在学校犯浑打架后被叫家长的架势。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你小子倒的真是酒吗?不能是砒霜吧?”
陆骁哭笑不得:“你是不是下载反诈软件了,警惕心很强啊,对自己孩子都这么有戒心,我会很伤心的,田女士。”陆骁装出一副大尾巴狼的架势。
田小玲翻了个白眼:“给你个机会,暂且说说吧。”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记得你和爸之前不是跟军医院那边有交情吗?我就想知道军医院院长你们认不认识啊,我有点事儿想跟院长打听打听。”
“军医院啊......倒还真认识,院长应该是叫,李......算了别管了,你就叫李叔吧。什么事儿啊?”田小玲狐疑地看着陆骁。
“就是案子的事儿,有点线索想找他打听打听。哎呀妈~~你就别细问了,你就帮我介绍介绍,联系联系呗~”陆骁说着颠着跑到田小玲旁边,一边说一边给田女士捏肩。
“知道了,你爸回来我让他去给你联系联系。”田小玲瞥了他一眼,又张嘴说道:“人生大事你也得提上日程啊!天天在外面鬼混像什么样子!”
“嗯,嗯嗯嗯嗯嗯。”陆骁说着又往嘴里塞了块糖醋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