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铲除了自洛阳逃出来的宦官张让,将天子握于掌中。
他早已预料到事情的动向,在都城外等候多时。
于是,大权在握的董卓随后率军直驱洛阳。
自此,天子沦为傀儡,董卓权倾朝野。凡敢出面反抗者尽皆遭其处刑,弹指之间,朝廷中的有志之士便纷纷弃官而逃。
董卓麾下亦乘衅纵害,虐流百姓,肆意横行。
洛阳城终日为死亡,暴力与叹息声所笼罩——
中平六年末,洛阳城
“我们的车队今晚就会离开洛阳返回中山……明渊,你不跟着一起吗?”甄豫瞧着静坐的柳珩,他还是不明白柳珩为什么要留下。
“我,以你未来大舅哥的身份对你有些忠告。尽管你身上有官职,效力朝廷,但也不该继续留在洛阳了。四世三公的袁术都害怕董卓逃离,你这种行为与自损寿命有何异?”
柳珩还是不答。
“如今洛阳,与战场并无两样。留在这是非之地,稍有闪失便性命不保。”
就在此时,熟悉的女声响起。
“小女子有扰了,想与公子商量下有关义父的事情……不知是否有打扰二位?”
“……这样啊,那么,我先带着宓儿会毋极了,你小心为上。两位,请便。”
甄豫已经看出了柳珩像是有什么计划,叹了口气,还是走了。
“感谢您的体谅。”任蝉……哦不,或许现在该叫她貂蝉了。
貂蝉转头看向柳珩。
“想与公子商量的,正是义父的事情。”
“王允大人怎么了?你尽管讲。”
“近些时日,义父见都城一片狼藉,终日忧心忡忡,愁眉不展。在都城,董卓的军队胡作非为肆意破坏。
在朝廷,其本人也骄纵蛮横无理。
义父想必,是为此感到自责吧。”
“……王大人为何如此想?”
“为了铲除十常侍,却招来更蛮横危险的野兽……导致这种结果的虽然是何进,但义父亦有反思。”
她叹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您说,小女子究竟如何是好?该如何才能解开义父的心结?”
柳珩听出了话外之音,他吮一口茶,不急不缓……
“既然如此,找找能做的事情吧。”
貂蝉继续瞧着柳珩。
“您不仅武艺高强,还如此温柔善良,即便身处混沌不堪的都城,您的双眸中,依旧燃烧这希望的星火。小女子来找您,或许只是想……从您口中听到这番话吧。”
柳珩茫然。
“那小女子就…先行告辞了。”
没给柳珩回答的时间,貂蝉已经离开了。
……夜已深,柳珩坐在床边,脑子里想着什么呢。
……即便消除世间的一个纷争,又会有新的纷争接踵而至。
在我的努力下,的确有一些人获救——他想到了涿郡的那个小女孩。
但,与一己之力便可达成之事相比,天下之大,世间万物的本质更为复杂。
仅仅依靠救济眼前的痛苦,要抵达太平盛世可谓遥遥无期。
所以……必须找到【英雄】
没错,英雄。
一个在拨乱反正后,有志有能力创造出新时代之人……若与那同行,必将抵达真正的太平之世。
那么,用大脑仔细分辨吧…在这乱世之中,应同行于天下的英雄……
不必答,柳珩已经有了答案。
第二日,洛阳城中。
柳珩还是一如既往的任职,他在城中走过,百姓活的比以前更艰苦了啊……
“嗯……?我对你有点印象,是在讨伐张角时,义勇军的那个……”
柳珩止步,看着眼前的陌生男子,他身长八尺,相伟而庄。
“当时你可是大显身手,没想到竟在这种地方遇到!”
“阁下是?”柳珩疑惑,这家伙也太自来熟了。
“在下贾诩字文和。这是我们第一次面对面交谈吧,久仰你的大名,早就想和你聊聊了。”
“……你很闲吗?”
“是啊,闲得很呢,站岗的可不都是这样?只是盯着来往的行人,看看有没有危险的,鬼鬼祟祟不老实的家伙。
毕竟,我可是名满都城的董将军麾下一员。”
柳珩这才注意到,这人身上的服饰的确是董卓军制式。
贾诩瞧着柳珩紧缩的眉头,笑出声来。
“啊哈哈,你也不必这么警惕。我又不会一下子吃了你,我可不是那位董将军。
话说回来啊……想在现在的洛阳安静生活,你最好别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此话送你,这是我善意的忠告。”
……莫名其妙,这家伙,居然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吗。
心里有些不自在,柳珩摆摆头离开了这儿。
待到下午,柳珩也就没什么事情了……貂蝉约了他,说是在南市见面,因此柳珩用过饭就直奔南市。
貂蝉的姿色出众,在人群中也算得上是显眼,柳珩注意到她时,她当然也瞧见了柳珩。
“你来了啊。公子,正好,小女子有一个不情之请。”
貂蝉的神色似有些犹豫。
“同意了。”柳珩的回答脱口而出。
“呵呵,太好了……只是,真的连内容都不听就答应小女子了吗?若小女子唯一所求的是您的真心……提出这样的请求,那您可怎么办呀?”
柳珩眉头一挑瞧着貂蝉,这家伙…
“咳,是这样的,义父他说,小女子应该在街上走走。但说来惭愧,小女子从未在外面闲逛过,正愁不知道该去何处。您今天可否赏光,与小女子,一道好好逛一逛这都城?”
“好啊,与美人作伴也是一大幸事。”柳珩的调笑,这是对貂蝉的反击。
她倒是不在意:“真是太感谢了。事不宜迟,赶快出发吧。”
暮春的南市浸在琥珀色的夕照里,柳珩的玄色深衣被染成暖褐。貂蝉的月白襦裙缀着青雀暗纹,莲步轻移间,裙裾扫过道旁槐花,惊起几片零落的花瓣。
市井喧嚣如潮水漫卷,胡商骆驼颈间的铜铃声、酒肆旗幡的猎猎声、糖人摊贩的吆喝声揉作一团。
貂蝉驻足香料摊前,素手拈起一枚安息香,烟雾袅袅攀上她的云鬓,又在柳珩按剑而立的影子里悄然散开。
卖花妪的竹篮里堆着新摘的芍药,貂蝉俯身轻嗅,花瓣上的露珠滚落袖口,洇出一痕浅青——恰似她耳坠上摇晃的孔雀石。
路过蹴鞠场时,几个总角小儿踢飞的球直冲貂蝉面门。
柳珩还未出手,就见她广袖翻卷,绣鞋尖轻轻一挑,那球便稳稳落回孩童怀中。
场边老翁抚掌大笑:“小娘子好身手!”貂蝉抿唇浅笑,眼波掠过柳珩时,瞥见他唇角一闪而逝的弧度。
桥头,卖卜人的龟甲在炭火上噼啪炸裂。
貂蝉忽然拽住柳珩袖角,指尖隔着衣料传来微温:“公子可要卜一卦?”未等他答,又自顾自摇头,“乱世之命,卜与不卜俱是徒劳。”
转身走向河畔时,她发间银步摇坠着的珍珠正映着落日,晃得柳珩眯起眼。
洛水浮光跃金,画舫琴音顺流而下。貂蝉倚着石栏,将掌心的槐花瓣撒入河中,花瓣打着旋儿追逐画舫灯影,恍如星子坠入尘世。柳珩的剑穗被晚风撩起,穗丝与她的披帛纠缠一瞬,又各自飘散。
直到最后一缕天光沉入洛水,两人的影子被灯火拉长,投在青石板上,似两柄交错又分离的剑。
“今日,真是愉快的一天呐。”貂蝉回眸笑着,走进灯火里的阴影。
“若我猜的没错,您也不经常做这种事情?”
“没错。”柳珩很诚实的交代了。
“果然如此,和小女子一样呢。但是正因为如此,与您这短暂的时光是如此美妙。不管身处各种逆境,只要想起,今天度过的时光……小女子,就能坚强起来。”
她瞧着灯火
“真希望有朝一日,小女子还能像今天一样,与您一同漫步街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