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审讯室的灯终于熄灭。李建国推门出来时,衬衫领口洇着汗渍,手里攥着两页写满字迹的审讯笔录——林强供出了上线“老刀”,一个在夜市摆摊卖烤串的中年男人,同时交代了三次送货的具体时间和藏毒地点。但提到“穿校服的男生”时,他反复念叨着“只见过背影,没敢抬头”,浑浊的眼睛里浮着恐惧。
“去把老刀控制住。”李建国将笔录拍在桌上,声音里带着血丝,“小陈,你联系网安科,查青河巷周边三个月内的监控,特别是局长儿子出现的时段——”话没说完,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值班警员抱着台笔记本电脑狂奔而来:“李队!夜市那边传来消息,老刀的摊位着火了!”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凌晨的夜风卷着雨气灌进领口,他跟着李建国冲向停车场时,听见小张在身后打电话调度消防车。警车在积水的路上打滑,拐过巷口时,橘红色的火光已映红半边天,烤串摊的铁皮顶棚在火中扭曲变形,几个黑影正拎着水桶往火里泼水。
“让开!警察!”李建国率先冲下车。陈默的手电筒光束扫过人群,忽然定格在一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身上——对方转身欲跑,后背却撞上消防栓。借着火光,陈默认出那是老刀的小舅子,半个月前曾在林强的公寓楼下见过。
火场被扑灭时,烤炉下的铁皮盒已烧成废铁。陈默戴着手套翻找残骸,指尖触到半块没烧尽的塑料袋,隐约能看见“青河中学”的校徽图案。法医助理蹲在旁边拍照,突然低呼:“这里有灼烧的药片残渣!”
手机在裤兜震动,是网安科发来的消息:“青河巷监控在案发前三天被人为删除过片段,操作Ip地址...指向市局内部服务器。”陈默的手指悬在键盘上,雨声突然变得刺耳。他想起匿名举报信的信封上,邮戳日期正是监控被删的第二天,举报人显然知道有人在掩盖证据。
回到局里时,天已泛起鱼肚白。李建国靠在办公室沙发上打盹,领带歪在锁骨处,露出一道浅褐色的旧疤痕——那是三年前追捕毒贩时被匕首划伤的。陈默轻手轻脚要关门,却听见身后传来沙哑的声音:“去看看王小雨的母亲吧,她醒了。”
医院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鼻腔发酸。王小雨的母亲半靠在床头,目光呆滞地盯着床头柜上的饭盒,盒盖上凝着冷掉的蛋炒饭——那是王小雨最爱吃的。陈默将证物袋里的“糖果”照片放在床头,女人忽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嵌进他的皮肤:“小雨说那是同学给的彩虹糖...她说吃完就不会做噩梦了...”
陈默僵在原地。女人的指甲缝里还留着洗不掉的粉笔灰,作为小学教师的她,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女儿口中的“彩虹糖”会是致命毒药。床头柜上摆着张全家福,王小雨穿着青河中学的校服,站在父母中间笑得灿烂,领口别着枚银色的校徽——和烤串摊发现的残片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陈警官?”护士轻轻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手机,“楼下有位先生找你,说有重要线索。”
医院大厅的立柱旁,站着个穿灰色风衣的男人。陈默走近时,发现对方左手无名指缠着纱布——正是昨晚在火场见过的,老刀的小舅子。男人往他手里塞了张纸条,低声说:“老刀在送货前总说‘给少爷办事’,我听见他打过电话,对方声音很年轻,带点青河巷那边的口音...”
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着三个数字:309。陈默刚要追问,男人已转身钻进电梯,背影在玻璃幕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他忽然想起林强审讯时反复摩挲的婚戒,想起青河中学的校徽是银色的,和那枚戒指的颜色如此相似。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局长办公室的来电。陈默深吸口气,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低沉的命令:“立刻来我办公室,关于青河巷案件,有新的指示。”
走廊尽头,李建国正站在窗前抽烟。晨光穿过他指间的烟雾,在墙上投下棱角分明的影子。陈默看着那个背影,突然想起宣传板上“人民警察为人民”的字样——此刻在晨光里,那些字正被窗外的雨水冲刷得有些模糊。
他捏紧手中的纸条,309这个数字像根细针扎进掌心。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冷汗,顺着额角滑进衣领,带来刺骨的凉意。黎明确实来了,但有些阴影,却在晨光中愈发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