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嫣冷眼看着，冷笑了声。
苏景明抬头，正对上她讥讽的目光。
苏慕嫣满脸的幸灾乐祸，无声地比出口型‘活该！’
苏景明看着她脸上快意的神情一丝不藏，甚至带着几分挑衅。
苏景明脸色微沉，待父亲离开，他才站起来，盯着苏慕嫣警告：“你给我好自为之，若是下次再失败，结果可不会像这次一样简单。”
苏慕嫣勾唇，得意的笑：“大不了下次让父亲打死你咯，苏！家！大！公！子！”
苏景明眼神阴骘，冷声提醒：“此次父亲并未责罚你，是因为马上春猎，你身上不能带伤。若是父亲放弃你这颗棋子，妹妹觉得你的下场会如何？”
说罢，他不再看苏慕嫣一眼，干脆的转身离开。
苏慕嫣愤恨的目光死死盯着苏景明离开的背影，脸上笑意瞬间退个干净。
她缓缓来到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子里泪眼模糊的自己，伸手一点点擦去脸上的泪痕，低声轻喃：“真狼狈啊，苏慕嫣……”
眼泪渐渐收尽，镜子里的自己眼眶通红，面色憔悴难看。
苏慕嫣冷声唤道：“来人。”
碧珠立刻低着头走进来：“小姐有何吩咐？”
“将屋里收拾干净。”她斜睨着碧珠，吩咐，“再备热水，我要沐浴。”
碧珠连忙应声，其她的丫鬟们低头开始清扫，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弄出动静惹恼了主子。
苏慕嫣松开手，看到掌心细嫩的肌肤被金簪扎破了皮。
脑中便想起先前在江北的时候，若是受了这样重的伤，她一定会去找大哥，哭着喊疼。
如今……
刚刚干涸的眼眶又忍不住的发热，苏慕嫣深吸口气，努力平复情绪。
她仍旧有些不敢置信，之前那样疼爱她的大哥，仅半年不见，竟然会对她这般冷漠绝情。
苏家刑房的长廊处。
苏景明面色无波地走向刑房。
身后亲随林七欲言又止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少爷，您何不告诉小姐，那药是老爷的意思？若她知晓实情，或许就不会……”
苏景明脚步未停，声音平静：“告诉她又能如何？父亲下的令，我亲手递的药，有什么区别？”
林七急道：“可小姐恨的是您啊！”
“那就让她恨着。”苏景明眸底有情绪一闪而过，面上神色却是丝毫不变，“萧云宸如今是她最好的选择，哪怕用些手段嫁过去，总比留在苏府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好。”
如果慕嫣嫁进萧府，起码能安稳的活着，更何况还有亡母的情意在，萧夫人也不会苛待慕嫣。
苏景明抬手，阻断林七接下来的话，低声警告：“此事休要再提。”
林七闻言立刻应：“是。”闭紧嘴巴。
苏府的刑房在中院的西厢房，隔壁便是家中祠堂。
刑房内住着家族老奴，这些家奴都是由家主一手安排，不论是谁来领罚，他们都是一视同仁。
没有丝毫私情可言。
老奴看起来四十左右的模样，一身灰布长衫，皮肤蜡黄干瘪，鼻梁塌陷，鼻孔朝天，歪斜的嘴巴看起来像是永远都勾着抹冷笑。
他说道：“大公子，得罪了。”虽是致歉的话，却因为声线平静冷淡而显得没有丝毫诚信，反倒嘲讽意味明显。
苏景明没有任何反应，只沉默着面对着对面案首上的牌位跪下。
老奴将一旁浸在盐水里的长鞭拿出来。
胳膊高高举起，手里浸过盐水的长鞭“啪！啪！”的，接连挥动。
苏景明绷直脊背，任由呼啸的鞭梢一下又一下地落在他的身上。
一道道血痕透过外衫沁出血色，后背钻心的疼痛犹如烈火炙烤着后背，瞬间传遍全身。
老奴鞭刑的手法十分娴熟，一鞭又一鞭甩下来，力道和速度几乎保持一致。
苏景明被打得身子直哆嗦，拼命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喊出声来，一层层冷汗沁出额头。
斑驳的衣襟和皮肉渐渐裂开，他双腿颤抖发软，强撑着不让自己瘫软下来。
这样的惩罚在他初来京城之时，受过许多次。
虽说当时疼痛难忍，但都是皮外伤，并不会伤及筋骨，休养一段时间便好了。
五十鞭过后，苏景明后背血肉模糊，身上的外衫已经破烂得不成样子。
他咬牙想要站起来，却踉跄一下，狼狈地瘫坐在地上。
林七红着眼眶扶住他往外面走。
出了刑房的门，才忍不住低声道：“公子，您这又是何必呢……”
苏景明没有吭声，后背痛到麻木，他勉强撑着才不至于让自己昏死过去，整个人最大限度的借着林七的力量，一步步往自己的院子走。
天色渐晚，苏景明任由丫鬟擦干净身子，抹上药膏。
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苏景明听出是苏慕嫣的脚步声，忙让丫鬟扯过薄被盖在身上。
“吱呀——”房门被人推开。
苏慕嫣一身红色长裙，头上金步摇随着她的走动轻晃着。
她手中把玩着一个玉白的瓷瓶，笑吟吟开口：“听说哥哥挨完了五十鞭的家法，妹妹特意来看看。”
苏景明此时趴在床上，抬着头朝她看过来，语气微冷：“看够了就回去。”
苏慕嫣噗呲笑出声来，踱步来到他床边坐下：“哥哥为了妹妹的事情才挨的家法，整整五十鞭呢！”
她俯低身子凑近，低声恶劣道：“哥哥怎么都不哼唧两句？不疼吗？”说话间，手指轻点了下苏景明的后背。
因擦过药而麻木许久的后背骤然又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苏景明“嘶——”一声。
侧抬起头，盯着她画着精致妆容的脸，眉心花钿因为此时得意的表情而鲜活起来，涂着嫣红色口脂的唇瓣勾着恶劣的笑。
苏景明皱着眉，语气平静：“满意了？”
苏慕嫣站直身体，将手中瓷瓶丢在他身边：“这金疮药还是当初在苏北的时候，哥哥送我的，如今我送还给哥哥。”
她顿了下，唇角恶劣的笑意扩大：“毕竟……哥哥往后还有的是苦头吃呢。”
苏景明视线落在那玉色瓷瓶上，脑中闪过一些两人在江北的温馨画面。
忽地笑了：“你就这么恨哥哥？”
“恨？”苏慕嫣歪头看向床上的人，冷笑着道：“哥哥说笑了，妹妹这是感激你呀！要不是哥哥的那碗药，妹妹怎么会知道，原来我自以为最疼爱我的人，伤我最深。”
她垂眸掩去眼底怨恨的情绪，轻笑了声，说道：“哥哥放心，待我嫁进萧侯府，一定好~好~‘报答’您的栽培！”
苏景明沉默片刻，忽然道：“慕嫣，萧云宸此人不简单，你对付他的时候要多留心思。”
“多谢哥哥关心。”苏慕嫣冷笑，“总比不过哥哥这般，利用我的信任，在我背后捅刀子。”
她转身往外走，裙摆翻飞间忽然回头一笑：“对了，那日哥哥的药，萧云宸没有喝，倒是让赵举喝了，而且在你们来之前，赵举刚从我屋里离开。”
“你说什么！”苏景明闻言猛地从床上爬起来，伤口崩裂也浑然未觉。
苏慕嫣见到他这副失态的样子，笑容越发放肆：“哥哥这么紧张做什么？总归事情已经发生，但是无人知晓，只是赵举表哥对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
她转过身去，往外走，留下一句：“哥哥……要怎么办呢？”
微凉的风吹过她眼角的泪，面上的笑容倏然退个干净。
既然我不好过，亲爱的哥哥就陪我一起不好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