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亦宸捏着那块桂花糕,指腹碾过糕点上洛倾城指尖的温度,玄色蟒袍上的金线蟠龙在烛光下扭曲成怒纹。他没看楚默,只盯着洛倾城微张的唇瓣,喉结滚动着将糕点掰碎,雪白的碎屑簌簌落在她月白色裙摆上。
“楚公子的点心,”他声音沉得像殿角的铜钟,“比东宫的御厨手艺如何?”
洛倾城被他突然出现惊得后退,撞在桌角时听见楚默轻笑。她刚想发作,手腕就被君亦宸攥住——那只常握朱笔的手带着习武的薄茧,却在触到她肌肤时放轻力道,用拇指摩挲她腕间红痣,像在碾磨一枚失而复得的玉印。
楚默将桂花糕推远些,打趣道:“原来是太子殿下,不过表妹似乎更喜欢我的糕点啊……”
“本殿在问她。”君亦宸打断他,从袖中掏出个锦盒拍在桌上。盒盖弹开时溢出蜜香,里面是十二块雕着缠枝莲的桃花酥,糖霜在烛火下闪着细芒,“这是江南贡使今早刚送的,你尝尝。”
洛倾城看着锦盒里的点心,又看看他耳尖泛起的红。上次她随口说想吃江南糖点,他便遣了暗卫快马加鞭,如今酥皮上还沾着南方的水汽。她故意去够楚默的桂花糕:“可我就喜欢表哥买的……”
话未说完就被君亦宸打横抱起。他大步走到窗边,将她按在暖阁软榻上,捏起块桃花酥递到她唇边,指腹擦过她嘴角时故意停顿:“江南的蜜饯要过七七四十九道工序,”他咬着她耳垂低语,“哪像街边摊子的点心,糖霜都洒得不均匀。”
楚默识趣地告退,关门时听见洛倾城的笑骂:“君亦宸!你又把我的糕点捏碎了!”
君亦宸松开手时,洛倾城的唇瓣沾着糖霜。他俯身舔去那点甜腻,舌尖触到她肌肤时,感觉到她轻轻一颤。窗外的月光斜斜照进来,在他蟒袍上镀了层银,平日批阅奏折的手指此刻笨拙地替她擦着嘴角。
“上次你说楚默送的玫瑰酥好吃,”他从靴筒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压得变形的梅子糖,“我让御厨做了十次,总觉得不如他买的……”
洛倾城接过糖块,酸甜味在舌尖化开。她知道太子私藏点心会被太傅训斥,这包梅子糖定是藏在甲胄夹层里,从早朝带到现在。糖纸边缘磨出了毛边,像他藏在龙袍下的温柔,总在无人处才敢漏出一角。
“你上次给的桂花糖太苦,”她故意皱起眉,却看见他眼里瞬间掠过的慌张,“不过……”她忽然吻上他嘴角,“加了太子殿下的嘴巴,就变甜了。”
君亦宸身体一僵,随即紧紧抱住她。窗外更夫敲了三更,他却像没听见,只把脸埋在她发间,声音闷得像个孩童:“以后不许吃别人送的点心,御膳房的厨子随你打骂,让他们做出你喜欢的味道。”
深夜,洛倾城枕着他的手臂熟睡,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君亦宸却毫无睡意,指尖轻轻描摹她的眉眼,像在批阅最珍贵的奏折。他想起年前在御花园,这个闯祸的少女揪着他的衣袍说“君亦宸,有你在我无比安心”,那时她发间的茉莉香,比任何御香都好闻。
床头的桃花酥还剩半盒,他捻起一块放进嘴里,甜得齁人,却忍不住又拿了一块。原来这江山万里,不及她弯起嘴角时,眼尾那粒细小的泪痣。暗卫营送来的密报还摊在桌上,夏皇的朱批写着“彻查轩王”,而他在密报角落画了朵歪歪扭扭的梅花,旁边注着:“城儿喜食梅花糕,明日令御厨学做。”
窗外传来暗卫换岗的衣袂声,他轻轻替洛倾城掖好被角,起身时瞥见她腕间的红痣——那是他当年用御笔朱砂点的,从此她便是他盖了玉玺的执念。
东宫的飞鸽掠过夜空,送去查办轩王的密令,也带走了君亦宸留在洛倾城枕边的字条:“明早陪你去西街买糖糕,上次你说那家铺子的糖霜像星星。”
而此刻的汀兰院,洛婉清抚着隆起的小腹,听着窗外传来王府方向隐约的更鼓声,却不知东宫,正有人为她的宿敌,将江南贡蜜熬成了最甜的糖霜。命运的棋盘上,楚河汉界早已模糊,那些藏在龙袍与簪钗间的爱恨,才刚刚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