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泛着灰蓝的海面泛起细密涟漪，细碎的浪花逐渐聚集成涌动的暗潮。
紧接着，一道水墙拔地而起，浪头裹着破碎的船板、漂浮的杂物，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岸边。
浪尖翻涌着森白的泡沫，底部因高速推进泛起青白的水雾，所过之处海水剧烈搅动。
水墙不断攀升，二十米、五十米、百米……遮天蔽日。
那股压迫感让人喘不过气，空气仿佛都被抽空，耳边只剩下浮州那震耳欲聋的轰鸣。
愔歆死死盯着那道遮天蔽日的水墙，海风将她的发丝吹得凌乱。
“正常海啸不会来得这么突然，也不会是这种情况，应该是巨型妖兽。”
听到“巨型”两字，慕曦媃和凌疏妡几乎同时转头对视。
慕曦媃：【穷奇……】
……
海啸如同移动的城墙，越来越高，越来越近。
夙晚汀身影率先掠至，望见那遮天蔽日的浪峰，眉间闪过一丝凝重。
没有丝毫犹豫，她旋即升空，双手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眨眼间，一道泛着青光的巨型风墙横亘海面。
浪头拍击的瞬间，夙晚汀身形剧烈晃动，唇角溢出鲜血，脸色瞬间煞白，额间青筋暴起，却死死维持着手势。
浪花裹挟着杂物不断冲击，她的身形在剧烈波动的能量中摇晃，双臂却稳如磐石。
不知过了多久，海啸的势头终于减弱，风墙在僵持中逐渐占据上风。
随着最后一股浪潮溃散，夙晚汀如释重负，紧绷的双手无力垂下，灵力消散的余波让她在空中晃了晃。
稳住身形后，她强撑着降落在地，揉了揉发麻的手腕，目光依旧警惕地望向海面。
慕曦媃看见夙晚汀，连忙上前搀扶，凌疏妡还慢了一拍。
愔歆却半步未动，目光紧锁着海面上残留的浪花。
寻常海啸不会残留如此浓烈的妖气。
也不会让浮州将军这般吃力。
就在她思考时，一声撕裂云层的嘶吼炸响，声波震得地面尘土飞扬。
所有人猛地抬头，只见铅灰色的云层被血色浸染，巨大的黑影破开云雾缓缓显现。
穷奇展开双翼，每一根羽毛都泛着金属冷光，猩红竖瞳扫过众人，突然仰头发出震耳欲聋的长啸。
声波所过之处，空气都泛起扭曲的涟漪。
不等众人反应，它猛然低头，口中喷射出裹挟着黑色幽芒的巨型光波，所经海面瞬间沸腾，蒸腾起阵阵白烟。
愔歆瞳孔骤缩，连忙抬手，一道红色的屏障轰然升起。
然而光波撞上屏障的刹那，火星四溅，赤色符文如玻璃般寸寸碎裂。
巨大的冲击力让愔歆踉跄后退。
毕竟是一个教书的。
千钧一发之际，郗霖长枪裹挟着凌厉枪风横在身前。
光波与长枪相撞，爆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
郗霖咬紧牙关，双脚在地面犁出两道深痕，青筋暴起的双手死死握住枪杆。
下一秒，长枪“咔嚓”炸裂成无数碎片，郗霖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数十米外的地面，在石板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夙晚汀抹去唇边血渍，深吸一口气稳住翻涌的灵力，缓步走到众人身前。
穷奇眼睛微眯，喉间发出低沉嘶吼，再度喷出裹挟着黑色幽芒的灼热吐息。
热浪扑面而来的瞬间，夙晚汀周身泛起青白色光晕，灵力疯狂涌动。
她仰天长啸，身形骤然膨胀。
银灰色毛发如绸缎般覆盖全身，双耳竖起时带起破空锐响，蓬松的单尾扫过地面。
化作狐形的夙晚汀足有两人高，周身缭绕的灵压在空气中激起阵阵涟漪。
狐瞳闪过厉芒，仰首发出清亮狐啸，化作半球形防护罩将众人尽数笼罩。
防护罩与穷奇的吐息相撞，发出刺耳的嗡鸣。
尽管防护罩在冲击下不断扭曲变形，夙晚汀依旧稳如磐石，周身毛发因灵力激荡而猎猎飞扬。
穷奇见状，喉间发出不满的咆哮，吐息的黑芒骤然暴涨三倍。
防护罩也开始出现蛛网状裂痕。
桃夭玖黎周身萦绕着粉色光晕疾冲而来，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在空中划出绚丽残影。
化作粉毛九尾狐的刹那，体型和夙晚汀差不多大，九条尾巴同时炸开，灵力凝成百米高的九尾狐虚影。
虚影仰头迎面撞上，硬生生咬住穷奇的吐息。
轰然爆炸的强光中，虚影逐渐透明消散，只留下漫天纷飞的粉色灵羽。
强光消散的瞬间，两道身影从半空坠落。
银灰色毛发褪去，夙晚汀强撑着单膝跪地，伸手接住瘫软的桃夭玖黎。
后者九条尾巴已经消失不见，粉色长发凌乱地粘在苍白的脸上，嘴角不断溢出鲜血。
……
“九尾……”
郗霖被震飞后倚着断墙勉强起身，胸口剧烈起伏间，目光死死锁向空中炸开的九尾虚影。
即便伤口传来阵阵剧痛，他仍目不转睛地盯着化为人形的桃夭玖黎。
【不是断了三尾吗……】
◎你打算以这个样子活多久？
◎眼下这局面只有你能解。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瞒多久。
「骨头生于血肉，是生命的支撑。万物遵循周而复始的规律，如同四季轮转、昼夜交替，断骨不过是生命历程中的波折。在自然循环与生命自我修复的力量下，破碎的骨头也能重新生长，这是生命的韧性，更是万物生生不息的印证。」
「又何况是龙角。」
（这句话是郗霖回想友人很久之前说的）
一下子就不知为什么想了这么多话。
郗霖下意识闭眼，想让自己冷静冷静。
后颈突然掠过刺骨寒意，仿佛有冰棱贴着皮肤划过。
意识深处，他看到——另一个自己正站在思维的阴影里，指尖如刀抵在他想象中的脖颈上。
那道身影眉骨耸着水晶龙角，银白长发在潜意识的虚空中飘拂，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剑锋，比现实中的自己更凌厉三分。
虽然现实里自己也比较凌厉的。
是过去的……郗霖。
长着龙角的郗霖眼中寒芒骤盛，未等郗霖反应，掌心已凝出冰蓝色灵力，狠狠拍向他后背。
“你这样忘得过去，不是为了新生，而是逃避。”
冰冷话语裹挟着雷霆之势，郗霖只觉一股刺骨巨力袭来，整个人如断线风筝般在意识世界倒飞而出，重重撞碎后方由记忆碎片构成的虚影，激起无数流光四散崩解。
他挣扎着撑起身子，抬眼望去，却见对方缓步逼近。
“我没有……”
“你没有？”
后者转瞬便出现在郗霖鼻尖前，精准掐住他咽喉。
窒息感瞬间席卷全身，郗霖青筋暴起的双手死死扣住对方腕骨，喉间发出破碎的闷哼。
“你在迟疑什么？莫不是沉溺于虚假的新生，连挥剑的本能都锈蚀了？”
这句话如重锤砸进郗霖混沌的意识，扣住对方的十指猛的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