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这一切的主导者，艾克此刻感觉压在身上的巨石被猛地掀开了。
他靠在椅背上，但脊梁却不由自主地挺得笔直，一种混合着巨大成就感、自豪感以及难以言喻的权力感充斥着他的胸膛。
他成功了！在双重巨大压力下，他，艾克，领导下的米酱，终于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同样掌握了这“终极真理”！
艾克仿佛已经看到了历史书对他这一任期的评价将因此彻底改写。
他缓缓地，带着一种志得意满的从容，转过头，将目光投向此次会晤最重要的“客人”。
看着这位打扮得像黑帮电影里走出来的、满口金牙的“复兴军统帅”。
艾克脸上堆起了精心调整过的、既显庄重又不失优越感的笑容，刻意用舒缓且清晰的语调问道。
“关先生，作为世界上第二个掌握蘑菇力量的国度，米酱对此感到无比自豪。”
“这不仅是科技的胜利，更是自由和皿主精神的胜利。”
他故意加重了“第二”这个词，既承认了花家的领先，又强调了米酱的快速追赶和毋庸置疑的实力。
“不知您，对于米酱现在拥有蘑菇，怎么看？”
艾克身体微微前倾，准备好好欣赏对方脸上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丝惊惧、凝重，甚至是强作镇定的表情。
这枚蘑菇，不仅是为了战略平衡，现在更是为了在外交和心理上，压过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势力一头。
然而，他预想中的任何一种表情都没有出现。
关键似乎确实被电视画面吸引了，但他那双戴着特制美瞳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和“震惊”、“恐惧”相关的情绪。
听到艾克的问话，他这才慢悠悠地收回目光，眼睛狐疑地眨了眨，配上那口无论何时何地都金光闪耀的大龅牙，形成了一种极其违和又可笑的画面。
“额…”
关键抬起小拇指，优雅地掏了掏耳朵，然后用那浓重的口音，带着几分真切的困惑反问道。
“额… 不好意思啦，你刚刚说什么喔？电视声音有一点大，还嗡嗡响，我没有听清耶～”
“噗——咳咳咳！”
坐在他旁边的方响猛地低下头，整个人蜷缩起来，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掐大腿掐得指关节发白，剧烈的疼痛才勉强压制住那即将冲破喉咙的爆笑。
他感觉自己快要内伤了，只能发出一连串被强行扭曲的咳嗽声。
另一侧的孟庆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迅速端起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水，假装要喝以掩饰失态。
但他端杯子的手抖得如此厉害，杯沿和牙齿磕碰发出细微的“咯咯”声，清澈的水面晃动着，差点就泼洒在他笔挺的军礼服上。
他只能死死抿住嘴唇，把所有的笑意都憋回肚子里，整张脸憋得有些发红。
艾克脸上那精心维持的、带着自豪和期待的笑容，瞬间僵住了，如同被速冻了一般。
他感觉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背过气去！
在他身边的杰克、腊斯克、麦克纳等人也是一脸的目瞪口呆，如同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诡异现象。
目光在关键那张写满“无辜”的金牙脸和屏幕上那尚未完全消散的蘑菇云之间来回移动，大脑几乎宕机。
这家伙是聋了吗？！还是脑子有问题？！！
那可是蘑菇！是人类目前所能掌握的、最具毁灭性的力量！
是能够瞬间抹平一座城市的终极武器！是能决定国家命运的战略基石！
任何一个正常的、有基本认知的正直家、军人，在看到它成功引爆的瞬间，都应该是肃然起敬、深感震撼，乃至心生恐惧的！
可这个龅牙…他居然说没听清？！他居然还摆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艾克感觉自己的血压计数值正在疯狂飙升，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深吸了足足三口带着雪茄和皮革气息的空气，才强压下内心那股想把眼前这个混蛋连同他那口金牙一起扔出白房子的暴力冲动。
艾克几乎是从紧咬的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用力地往外挤着声音，仿佛每个音节都带着千斤重量：
“我—是—说！”
他的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八度，引得角落的特勤局人员都警惕地望了过来。
“米—酱—作—为—第—二—个—拥—有—蘑—菇—的—国—家！关—先—生—有—什—么—看—法？！”
说完，他死死盯着关键，试图用目光传达这问题的严重性。
“喔 ——！这个啊！”
关键这才仿佛恍然大悟，拖长了音调，脸上瞬间堆起了极其夸张、甚至显得有些浮夸的笑容。
那口大金牙在办公室水晶吊灯的光芒下，反射出堪比蘑菇爆炸瞬间的刺眼金光。
他立刻对着艾克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动作幅度大得差点碰到旁边的方响。
“很赞哦！也很厉害啦酱紫！”
关键的声音洪亮，带着一种菜市场夸赞猪肉新鲜的爽快劲。
“恭喜恭喜喔～放这么大的鞭炮，场面超壮观的啦～”
很赞？也很厉害啦酱紫？！
放…放鞭炮？！
还恭喜恭喜？！
这一连串极其不严肃、甚至可以说是轻佻到极点的评价，像是一记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艾克和所有米酱高官的心脏上。
艾克感觉眼前一阵发黑，头晕目眩，一口老痰涌上喉咙，引发了他撕心裂肺的剧烈咳嗽。
他不得不捂住胸口，弯下腰，脸色由红转青。
杰克和腊斯克慌忙上前，一边拍打他的后背，一边用愤怒和难以置信的眼神瞪着关键。
麦科恩的脸色憋得像是黑锅底，他拳头紧握，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克莱恩则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关键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带上了一丝极深的忌惮，心里暗道。
“这个人，要么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要么，就是拥有着远超他们想象的底气和依仗，才能如此无视蘑菇的威慑。”
办公室内，刚才还因蘑菇试爆成功而弥漫的激动和自豪感，此刻却被一种极度的尴尬、憋闷和荒诞感所取代。
仿佛他们精心准备了一场盛大的交响乐演出，观众却只在乎台上指挥的领结是不是歪了。
最后还是方响看不过眼了，他觉得再让老关这么“发挥”下去，艾克可能真要成为第一个在任上被活生生气出心肌梗塞的米酱领导人，那乐子可就太大了。
他强行压下所有笑意，努力让面部肌肉恢复成古井无波的状态，清了清嗓子，用一种平淡到近乎是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插嘴道。
“艾克总统，首先，请允许我代表复兴军，对米酱蘑菇试爆成功表示礼节性的祝贺。”
他先定了个调子，表示我们听到了，也知道了，但仅仅是“礼节性”的。
然后他话锋一转，语气依旧平稳，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直接切中了米酱此刻最痛的神经。
“拥有蘑菇，确实是一个国家综合国力和科技水平的重要体现，值得肯定。”
“额...那什么，我这人是个直性子，所以，说句掏心窝子的话。”
“花家，不仅早已拥有蘑菇，还成功研发并部署了可以将其准确投送到全球任何角落的、成熟的导弹技术体系。”
“相比之下，米酱在远程战略投送能力方面的研究…似乎还处于攻坚阶段，尚未取得突破性进展？”
方响的声音不高，语速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冰，砸在米酱众人刚刚被蘑菇点燃的热血上。
“呲啦——”
现场仿佛能听到火焰被浇灭的声音。
是啊…蘑菇是有了，这没错，可这玩意造出来，可不是放在家里当摆设看的。
“尼玛，真就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礼貌吗？”
这是在场所有米酱人员的心声，纷纷用吃人的目光看着方响。
可现实又把他们的关注点拉了回来。
是啊，怎么把它扔出去？扔到假想敌的头顶上？靠轰炸机吗？
在花家那种遍布先进雷达和防空导弹的防御体系下，轰炸机能飞得到目的地吗？
而目前看来最可靠的投送方式——洲际弹道导弹，米酱的研究确实遇到了瓶颈，距离实战部署遥遥无期。
反观花家，早已公开亮相了导弹。
甚至沙联，虽然没有蘑菇，可人家的火箭能把卫星送上天，这本身就证明了其拥有极其强大的推进技术和制导能力。
距离拥有实用的洲际导弹，可能就差一层窗户纸了。
一枚扔不出去的蘑菇，和一个造价昂贵、动静挺大的鞭炮，在战略威慑层面上，区别真的很大吗？
方响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像是一根尖锐的针，精准地刺破了艾克等人刚刚依靠蘑菇建立起来的、脆弱的信心气球。
办公室内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米酱高官们，此刻一个个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脸色由兴奋的红润迅速转变为尴尬的苍白，不少人下意识地避开了关键三人投来的目光。
艾克好不容易止住的咳嗽又有点复发的趋势，他靠在椅背上，胸口沉闷地起伏着。
他精心策划的、意图震慑对手的下马威，不仅完全落了空，反而被对方随手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抽在了自己最疼的脸上。
火辣辣的，还是带着屈辱火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