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响猛地站起来，不由分说地把还在盯着照片沉思的胡力按回椅子上。
胡力整个人都是懵的，抬头不解地看着方响。
“老方，你干嘛？”
方响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敬佩和急切的古怪表情，然后他把另外三份调查报告一股脑塞进胡力手里，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调侃。
“团长…啊呸！胡探长！您老人家行行好，别光盯着陈砚生这一件啊！”
“来，劳您大驾，再看看这三起‘意外’，看看能不能再找出点猫腻来！我们安全部那帮兔崽子查了好几轮屁都没发现，还得靠您这火眼金睛！”
这言论一出，吴明伦、马贵、欧阳靖、孟庆眼睛瞬间都亮了起来，如同看着救星一样眼巴巴地望着胡力，期待自家团长能再次上演奇迹。
胡力怔怔地看着方响。
“探长？什么鬼？我不是…”
他话说到一半，看到其他四人那热切得几乎要冒光的眼神，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另外三起报告他确实也仔细看过好几遍，但真的没发现像雨刷器档位这样明显的破绽。
可现在这情形…有点骑虎难下啊！主要是怕丢面子！堂堂团长怎么能被难住？
胡力只好硬着头皮，再次拿起最上面那份报告，是电厂工程师失足跌落冷却池的意外事件。
他逐字逐句，看得比之前更加仔细，眉头拧成了疙瘩，几乎要把报告纸盯出洞来。
两遍看完，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胡力心里暗暗叫苦。
“完了，这次装逼要失败了，果然奇迹不是每次都能发生的…”
忽然，他的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篇关于完美犯罪利用心理盲区的报道！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吴明伦道。
“老吴，报告里说，这个工程师掉进冷却池后，是被另一个值夜的工程师和一个保安发现的，对吧？”
吴明伦立刻点头，这份报告他几乎能背下来。
“是的，当时另一个工程师，叫波吞，据他自己说是在厂房外面抽烟透气。”
“同时，巡夜的保安梭温也证实了这一点，据梭温的笔录，波吞还给他散了支烟，两人聊了几句，抽完烟就分开了…”
“唉？团长，你不会是怀疑这个工程师波吞吧？”
吴明伦反应过来，有些惊讶道。
“安全部详细调查过波吞的社会关系、经济状况，没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啊，他和死者也没有矛盾。”
胡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环视其他四人。
“你们也觉得波吞没问题？”
马贵性子最急，直接嚷嚷道。
“团长！我的好团长诶！您就别卖关子了！到底发现啥了？您直说行不行？急死我了！”
胡力身体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目光扫过众人，缓缓道。
“我发现，这份调查报告里提到，这个叫梭温的保安，这个月是主动跟另一个保安换的班。”
“而且，报告里还提到，梭温有个习惯，他巡岗很少严格按照排班表上的固定时间进行，要么比要求的时间早一点，要么晚一点。”
“报告里评价他‘虽然巡岗时间不固定，但工作态度认真，经常热心帮助厂里的工作人员搬运物品’。”
几人愣愣地看着胡力，开始还以为他怀疑工程师波吞，怎么话锋一转扯到保安梭温的工作习惯上去了？
还有，这和不守时有什么关系？
吴明伦若有所思道。
“团长，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给别人留下这种‘不守时’的印象？”
胡力依旧没说话，只是肯定地点了点头。
欧阳靖更加疑惑了。
“团长，我还是不太明白…就算他故意不守时，这…这能说明什么？顶多就是工作习惯不好吧？”
胡力笑了，只是笑容里带着一丝冷意。
“有，问题大了去了，一旦他成功给周围所有人留下了‘巡岗时间随机、不固定’的深刻印象。”
“那么，他真正出现在某个特定地点的时间，就只会有两个证据，一是签到簿上他自己写的时间，二是他事后自己的说辞！”
“那时，别人根本无法准确判断他某个时间点到底在哪里，从而不会去深究时间线上的细微矛盾！”
“这为他制造不在场证明或者伪造发现尸体的时间，提供了极大的操作空间！”
说到这里，胡力透过没关严的门缝，看到艾莉丝正拿着一份文件夹，行色匆匆地向会议室走来，脸色凝重。
他当即摆了摆手，打断了还想追问的众人。
“行了，老方，别愣着了，立刻安排最可靠的人手，去落实几件事。”
“第一，查清楚保安梭温要求换班理由的真实性，第二，秘密调查他上个月和这个月下班后的所有行踪，见过什么人，去过哪里。”
“第三，那个出去抽烟的工程师波吞，立刻安排人暗中保护起来，以防万一。”
方响神色一凛，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重重点头道。
“明白！我马上去办！”
他刚想转身离开，会议室的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
艾莉丝快步走了进来，先是对着吴明伦等五人微微点头示意，然后径直走向胡力，将手里的文件夹递了过去，她的脸色异常严肃。
胡力先仔细看了一下艾莉丝的表情，心里微微一沉，然后才接过文件夹，打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组高清的彩色卫星照片，清晰显示了一处位于偏远山区的建筑群。
照片从不同角度和高度拍摄，详细展示了建筑物的布局、道路、甚至一些外围设施的结构。
胡力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因为他第一眼根本没看出这些建筑有什么特别之处，更不明白其代表的意义。
当即狐疑地抬头看向艾莉丝。
“这是什么？某个秘密军事基地？”
艾莉丝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她点了点照片上的某个区域道。
“我们的‘鹰眼’侦察卫星，在对全球进行例行性多光谱扫描的时候，发现这片建筑物区域存在异常…”
“具有明确特征的放射性物质排放迹象，主要是235的裂变产物特征谱线。”
胡力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然后疯狂加速！
他猛地抬起头，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试探性地问道。
“米…米酱？！”
艾莉丝沉重地点了点头，确认了他的猜测。
吴明伦、马贵、欧阳靖、孟庆、方响五人被胡力和艾莉丝这如同打哑谜般的对话搞得一脸懵逼，完全跟不上节奏。
欧阳靖忍不住问道。
“团长，艾莉丝夫人，米酱怎么了？什么放射性物质？”
胡力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个惊人的消息压入肺腑，然后缓缓吐出，声音干涩而沉重。
“米酱…他们应该正在秘密研制…小蘑菇。”
这句话如同石破天惊，在会议室里炸响！
“什么？！”
“小蘑菇？！”
“这怎么可能？！”
吴明伦五人顿时惊得全都从座位上跳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震惊和骇然！
吴明伦急声道。
“团长！消息确切吗？怎么办？他们怎么会…”
他一把从胡力手里拿过文件夹，急切地翻看起来。
马贵、欧阳靖几人也立刻围了上去，看着那些他们看不太懂却感觉无比骇人的卫星照片和分析报告。
马贵更是边看边吼道。
“团长！这不可能吧？米酱哪来的技术？他们连像样的火箭都还没玩明白呐！”
胡力摆手打断了他们七嘴八舌的惊呼和质疑，语气无比凝重道。
“别小看了米酱的科技底蕴和人才储备！他们集中力量办大事的能力非常强！”
“而且，别忘了，基础物理原理是相通的，他们确实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动机，研制出蘑菇来！”
胡力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快速敲击着，发出急促的哒哒声，显示着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再次看向艾莉丝。
“还有没有其他方面的佐证？单凭卫星遥感，虽然可能性极大，但最好能有更直接的证据链。”
艾莉丝显然准备充分，立刻点头回应道。
“有的，我们的情报分析是综合性的。”
“首先，大概三个月前，监测渠道发现米酱境内某些稀有矿产的流通和使用量出现异常波动，流向无法追踪。”
“其次，大概两个月前，通过监测其电网的负荷情况，发现该区域的电力消耗出现了极其异常且稳定的巨大峰值。”
“远超一个普通军事基地的能耗水平，符合大型同位素分离设施运行特征。”
“最后，是两个小时前，‘鹰眼’卫星捕捉到的确凿的放射性特征信号。”
“三者结合，交叉印证，结论的可靠性超过99%。”
胡力听完，沉默了下去，没再询问细节，这些证据链已经足够坚实了。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手指用力揉着眉心。
过了片刻，他又睁开眼，问道。
“能推测出…米酱那边，大概还需要多久能真正搞出来吗？”
艾莉丝沉吟了一下，给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心脏再次收紧的答案。
“根据其电力消耗曲线的攀升速度、放射性特征信号的强度变化趋势，以及我们对其技术积累的评估…”
“最快…可能只需要一个星期，最晚…也不会超过一个月。”
“这么快？！”
胡力的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这个速度，远超他的预期！
艾莉丝冷静地分析道。
“不快了，小力，你可能低估了他们获取部分关键技术资料的效率，以及在这种关乎国运的项目上所能爆发出的能量。”
“根据我们的模型推算，一个月已经是最保守的估计。”
胡力猛地站起身，烦躁地在会议室里来回踱步。
一股强烈的、几乎无法抑制的冲动在他心里翻腾——立刻动用洲际导弹或者直接“闪现”过去，将那个即将诞生恶魔的巢穴从地球上彻底抹去！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想到了许久没有动静的系统，他害怕！害怕自己再次强行大幅度改变历史主线，会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甚至…系统崩溃？
米酱、沙联等国最终会拥有蘑菇，这是历史的必然进程。
他摧毁了米酱的这个，那沙联的呢？约高的呢？以后出现的呢？他都要去摧毁吗？
系统能承受住这样连环的、颠覆性的历史改变吗？
他不敢赌！这个代价他可能承受不起！
胡力猛地停下脚步，然后又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重新坐回椅子上，脸色变幻不定。
最终，他猛地再次站起身，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走！艾莉丝，跟我去航天中心！”
他大步向门口走去，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转身对依旧处于震惊和慌乱中的吴明伦五人说道。
“你们几个，现在开始，不要自乱阵脚！都先回去，稳住各自的一摊事！”
“这边不能再出任何乱子！我要去准备…放大招了！”
说到这，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
“在这个节骨眼上，绝对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事件！等我这边的大招放完，估计能震慑住某些人，为我们争取到一段宝贵的安稳时间，等到那时…”
胡力的眼里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我们就能腾出手来，安心地、彻底地清理掉藏在内部的那些老鼠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带着艾莉丝，快步离开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