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的笑容,于喧闹人潮中,清晰无比。
看似不起眼。
却在林风的心湖里,掀起万丈狂澜。
有趣。
当今天下,大宗师之境的强者,屈指可数。
明面上的三人,一位镇守西域,一位闭关于南海神山。
最后一位,便是眼前这个邋遢老头了。
人称“游戏人间”,邱黔客。
这位前辈成名百年,不好名利,不喜权势,唯一的爱好,便是提着酒壶,游历天下,寻有趣之事,找有趣之人。
其行踪飘忽,如风过无痕。
林风着实没想到,自己一场小小的武考,竟将这位传说中的人物引了过来。
“猴子,姝颖,你们在此主持。”
“我去去就来。”
林风淡然吩咐,不等二人反应,身影已在原地化作一道虚影,凭空消失。
高台之上,赵猴子与赵姝颖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瞳孔深处的骇然。
能让陛下亲自离席相见之人,其实力,已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
羊汤摊前。
“老板,再来一碗!多加香菜,多放辣子!”
邱黔客将碗底的浓汤一饮而尽,将粗陶大碗往前一推,声如洪钟。
摊主被这老头的食量吓了一跳,刚要应声,忽觉眼前一花。
一道身影,已悄无声息地坐在了邱黔客的对面。
来人身穿黑金龙袍,气质渊深如狱,正是林风。
“老板,这桌的账,我结了。”
林风微笑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帝王气势。
摊主看着林风身上那华贵无比的龙袍,再看看对面那个邋遢老头,脑子一片空白,只能本能地连连点头,退到一旁。
邱黔客浑浊的老眼上下打量着林风,嘿嘿一笑,抓起桌上一瓣大蒜,扔进嘴里,嚼得嘎嘣作响。
“皇帝小娃娃,排场不小。”
“不在你的皇宫里享福,跑来我这糟老头子的饭桌上,做什么?”
他翘起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言语间没有半分敬畏。
“就不怕,我这一身油污,脏了你的龙袍?”
“前辈游戏人间,随心所欲,晚辈心向往之。”
林风不以为意,亲自提起桌上的粗瓷茶壶,给邱黔客倒了碗茶水。
“只是,前辈这身惊天动地的气息,未免太扎眼了些。”
“晚辈担心,万一惊扰了百姓,乱了这一场盛会,岂非不美?”
话说得客气,意思却很明白。
老前辈,您老人家太高调了,收敛点。
邱黔客闻言,放声大笑,笑声竟震得整个摊位都在嗡嗡作响!
“有意思!真他娘的有意思!”
“老夫我走南闯北,人人都盼着我气息外露,好瞻仰一二。你这小娃娃倒好,反倒嫌弃老夫太招摇!”
笑声一收,他眼神陡然锐利如刀,死死盯住林风。
“老夫听说,大夏出了个了不得的年轻人,翻了旧朝,立了新都。
今日一见,能一眼看穿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在我面前镇定自若地说着浑话,果然有几分胆色。”
“前辈谬赞。”林风神色不变,“晚辈只是运气好些罢了。”
“运气?”
邱黔客嗤笑一声,“废掉黑水台七个凝神巅峰,顺手将四大世家连根拔起,这可不是运气能解释的。”
“你这小子,比传闻中……要狠,要强得多!”
他竟对前几日之事,了如指掌。
林风心中了然,这位老前辈,怕是早已到了上京,一直在暗中观察。
“既然前辈什么都知道,想必也清楚,我这上京初定,百废待兴,正需栋梁。”
林风话锋一转,眼中精光闪烁。
“前辈今日前来,莫非……也是想来应个考,为国效力?”
“噗——”
邱黔客刚喝的一口茶,尽数喷了出来。
他瞪圆了眼睛,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林风。
“让老夫……去应考?”
“跟那群奶娃子一起?”
“皇帝小子,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浆糊吗?就不怕老夫一巴掌,把你那演武台拍成齑粉?”
“前辈拍了,自然要请前辈来修。”林风慢悠悠地说道,“不过,既然前辈觉得与他们比试,是掉了身价。”
“那不如……你我二人,来比划比划?”
来了。
邱黔客双眼骤亮,这才是他今日前来的真正目的。
“哦?你要挑战我?”
他嘴角咧开,一丝骇人的战意破体而出。
“小子,你可知大宗师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知道。”
林风点头,神情平静得可怕。
“正因知道,才想请前辈赐教一二。”
“当然,空手切磋,太过无趣。不如,我们加个彩头,添个赌注。”
“赌注?”邱黔客的兴趣更浓了,“说来听听,你能拿出什么,让老夫看得上眼?”
林风竖起一根手指。
“就赌……十年。”
“十年?”邱黔客一愣。
“若朕输了,此后十年,前辈在上京城内,一切衣食住行,尽归国库。前辈可享亲王俸禄,见官大三级,见朕不跪。”
这个条件,不可谓不优厚。
邱黔客眼神闪烁,却撇了撇嘴:“听着不错,但这些身外之物,老夫不稀罕。没劲。”
“说说,若是你赢了呢?”
林风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帝王独有的算计。
“若朕赢了……”
他一字一句,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朕,也不要前辈的任何东西。”
“只要前辈,为我大夏,镇守国都十年!”
“这十年,前辈依旧可以游戏人间,朕绝不干涉。唯有当上京城,遇到非人力可抗之危机时,请前辈……出手一次!”
此言一出,邱黔客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死死地盯着林风,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震惊。
好大的胃口!
这小子,竟想将自己这条闲云野鹤,变成他镇守国都的定海神针!
让他一个堂堂大宗师,当十年的护国供奉?
“哈哈……哈哈哈哈!”
邱黔客再次狂笑,笑声里带着一丝被触怒的狂傲。
“小子,你是我这百年来,见过最狂,也最有趣的一个!”
“你凭什么认为,你能赢得了我?”
林风迎着他那足以压塌山岳的目光,寸步不让,只是淡淡反问:
“前辈,敢赌吗?”
激将法。
简单,却对邱黔客这种人,最是有效。
他一生傲骨,何曾惧过任何挑战?
“赌!为何不敢!”
邱黔客猛地一拍桌子!
轰!
那张结实的木桌,连同上面的碗筷,瞬间化为最细腻的粉末,飘散于空!
“不过,你的赌注,太小家子气!”
他眼中精光爆射,死死逼视着林风。
“老夫改一改!”
“若老夫输了,别说十年,二十年,也依你!”
“但若是你输了……”
他凑近林风,一字一句,带着毁天灭地般的压迫感,低吼道:
“你屁股底下那张龙椅,借老夫坐一天!”
“那一天,朕要颁布诏令,天下寻美酒!谁敢不从,老子就拆了他的家!”
整个羊汤摊周围的空气,瞬间凝固如铁。
用皇权,来换一场赌局!
疯子!
两个都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林风看着他,沉默了片刻。
忽然,笑了。
“好。”
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袍。
“一言为定。”
“去哪打?”邱黔客战意冲霄。
“前辈,随我来。”
林风转身,一步踏出,人已在十丈之外。
邱黔客怪笑一声,身形一晃,如影随形。
二人瞬间消失在长街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