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的气氛,在一夜之间,变得诡异起来。
科考舞弊案,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传遍了街头巷尾。
官方的通报说得有板有眼:有不法之徒,妄图在恩科大典上使用下三滥的手段作弊,被明察秋毫的圣上当场识破,并以雷霆手段制服。
百姓们听了,无不拍手称快。
“这帮天杀的!科考这么神圣的事,也敢作弊?”
“就是!幸亏圣上火眼金睛,不然让这些卑鄙小人得逞,岂不是让那些寒窗苦读的真学子寒了心?”
“我听说啊,那几个作弊的家伙,身手还好得很,被抓的时候还敢反抗,结果被咱们圣上一巴掌一个,全给扇晕了!”
“哈哈哈,圣上威武!”
市井之间的议论,充满了对林风的赞颂和对舞弊者的唾弃。
没有人将这件事和“刺杀”联系在一起,在他们心中,如今的林风如日中天,威望盖世,谁会蠢到去刺杀他?
然而,在这片喧嚣之下,另一股寒流,正在悄然席卷城中的几座豪门大宅。
琅琊王氏府邸。
“废物!一群废物!”
王康一脚踹翻了身前的紫檀木桌,上面的名贵瓷器摔了一地,叮当作响。
他双目赤红,状若疯虎,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
“黑水台!号称从不失手的黑水台!
七个凝神境九重巅峰!
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没伤到,就被活捉了!活捉了!”
他咆哮着,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不甘。
这个计划,是他最后的底牌,是他赌上整个家族命运的疯狂一搏。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只要林风一死,他便立刻联络城外的私兵,联合其他三家,以“清君侧”的名义,瞬间掌控上京。
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不仅如此,那七个被活捉的刺客,就像七颗悬在他头顶的炸弹,随时都可能爆炸,将整个王家炸得粉身碎骨。
病榻上的王德庸,听到这个消息后,连最后一口气都没喘匀,直接两眼一翻,彻底没了声息。
王府上下,一片缟素,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与王家同样陷入恐慌的,还有温家、卢家和谢家。
陈郡谢氏的府邸内。
白衣胜雪的谢安,正临窗而坐,慢条斯理地煮着一壶茶。
他的脸上,不见丝毫慌乱,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大哥,王康派人来了,问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个谢氏子弟焦急地问道。
“黑水台的人被抓了,万一他们开口……”
谢安提起茶壶,将滚烫的茶水,冲入杯中,一股清香瞬间弥漫开来。
“怎么办?”他轻笑一声,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茶凉了,就该换新的。船要沉了,自然是……各自逃命。”
“大哥的意思是……”
“立刻,将我们参与此事的所有证据,全部销毁。
所有参与联络的下人,该送走的送走,该……处理的处理掉。”
谢安的语气很平淡,但说出的话,却让那名谢氏子弟不寒而栗。
他抿了一口茶,看向窗外,喃喃自语:
“我们从一开始,就小看了这位林将军。
他不是夏启,他……是一头真正的猛虎。
跟猛虎斗,要么一击必杀,要么……就只能被它撕碎。
可惜,王康那个蠢货,把他自己当成了猎人。”
……
皇宫,天牢。
这里是上京城最阴暗的角落,常年不见天日,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腐朽的气味。
最深处的一间牢房里,那七名被俘的黑水台刺客,被铁链锁住了手脚,琵琶骨也被洞穿,一身功力尽废。
为首的那名天字号杀手,此刻正一脸死灰地靠在墙上。
他尝试过咬碎藏在牙齿里的毒囊,却在动念的瞬间,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捏住了下颚,连合嘴都做不到。
林风,就站在牢门外,静静地看着他们。
他没有用刑,甚至没有开口审问。
他就只是看着。
那种眼神,平静,淡漠,却又像能洞穿人心,让这些久经生死的刺客,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终于,那名天字号杀手忍不住了,他沙哑地开口:“要杀就杀,何必羞辱!”
林风笑了。
“杀你们?太便宜了。”
他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
“我很好奇,黑水台的规矩,不是任务失败,便自行了断么?怎么,你们几个,好像都很怕死啊。”
几名刺客脸色一变。
“我再猜猜。”林风继续道,“你们的家人,应该都在黑水台的控制之下吧?一旦你们任务失败,或者成了俘虏,你们的家人,下场会很惨,对不对?”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几名刺客的心上。他们的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琅琊王氏,给了你们三十万两白银。”林风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为首的刺客,瞳孔骤然收缩!
他怎么会知道的?这个价格,是他们与王康单线联系,绝无第三人知晓!
“温家和卢家,各出了十万。谢家最聪明,只出了五万,算是凑个数。”林风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让牢里的七人,彻底崩溃了。
他们的心理防线,在林风这几句看似随意的言语之下,被摧毁得一干二净。
他什么都知道!
他就像一个执棋者,而他们,从头到尾,都只是他棋盘上,看得一清二楚的棋子!
“我给你们一个机会。”
林风的声音,带着一种魔鬼般的诱惑。
“指证他们。我不仅可以保你们不死,还可以派人,将你们的家人,从黑水台的老巢里,安然无恙地救出来。”
“作为交换,你们……以及你们所知道的,关于黑水台的一切,从此以后,都为我所用。”
“我的麾下,正好缺一个处理脏活的部门。我觉得,‘黑水台’这个名字,就挺好。”
……
第二天,科考继续。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上京城的天,要变了。
中午时分,楚文宇亲自率领一队文官,在政事堂前,当众宣读了一份由林风亲笔签署的政令。
政令的内容,引爆了整个上京城!
“奉天承运,主公诏曰:”
“琅琊王氏、太原温氏、范阳卢氏、陈郡谢氏,身为世家表率,不思体恤君恩,报效家国。反倒囤积居奇,操控粮价,致使民怨沸腾,其罪一也!”
“国难当头,非但不助,反结党营私,豢养私兵,意图不轨,其罪二也!”
“恩科取士,国之大典。竟丧心病狂,买凶行刺,妄图颠覆社稷,陷万民于水火,其罪三也!”
“罪大恶极,天地不容!”
“即刻,查封四家府邸,收缴所有不法家产,充入国库,以赈济灾民!”
“王康、温伯明、卢照邻等一众主犯,斩立决!其余胁从,视其罪行,或流放,或充军!”
“钦此!”
这份诏书,字字诛心,条条都是死罪!
尤其是勾结前朝刺客组织,刺杀新主这一条,更是让所有百姓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所谓的“科场舞弊案”,真相竟是如此骇人听闻的惊天大案!
“天杀的王家!他们竟然想害死圣上!”
“我们还差点饿死在他们手上!这帮畜生!”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民意,彻底被点燃了。
之前对世家的那点敬畏,瞬间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滔天的愤怒!
就在诏书宣读完毕的同一时刻。
“轰隆!”
上京城的四方城门,同时落下,断绝了所有出路。
赵猴子身披重甲,手持“破风”枪,骑着高头大马,率领着三千神威军精锐,出现在了琅琊王氏的府邸门前。
他身后,是无数闻讯而来,义愤填膺的上京百姓。
王府那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里面的家丁和私兵,看着门外那黑压压的军队和愤怒的人潮,早已吓得两腿发软,斗志全无。
“主公有令!”赵猴子的声音,如同炸雷,“首恶王康,罪无可恕!其余人等,放下武器,开门投降者,可免一死!顽抗者,格杀勿论!”
府内,一片死寂。
片刻之后,那扇象征着百年荣耀的朱漆大门,从内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满身孝服,面如死灰的王康,被几名倒戈的家将反绑着双手,推了出来。
他看着门外那一张张愤怒的脸,看着那高坐马上的赵猴子,看着远处那巍峨的皇城,眼神空洞,状若痴呆。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输得万劫不复。
同一时间,温家、卢家、谢家,也上演着同样的一幕。
所谓的世家私兵,在如狼似虎的神威军和滔天的民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曾经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四大世家,在这一天,轰然倒塌。
夕阳下,王康、温伯明、卢照邻,以及主动走出府门投降的谢安,被一同押上了囚车。
他们看着那些曾经被他们视作蝼蚁的百姓,正用石头和烂菜叶,毫不留情地砸向他们。
谢安忽然笑了,笑得有些凄凉。
他想起了那句流传已久的童谣。
“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如今,何止是堂前燕。
连这百年王谢,这巍峨门庭,都将在今日之后,彻底换了新颜。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天,终于还是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