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墨浸染桃源村时,村口老槐树下的议论声比蝉鸣还要聒噪。王婶攥着被冷汗浸湿的帕子,尖细的嗓音穿透暮色:“昨儿个晌午,我亲眼瞧见小虎和石头往后山去了!那步子急得,跟被鬼撵似的!”她的话像投入沸油的水滴,立刻炸开一片惊呼和议论。几个坐在石碾上纳鞋底的妇人停下手中的活计,绣着牡丹的鞋底在暮色里晃出刺眼的红。
作孽哟!”李大爷吧嗒着旱烟,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那宅子的冤魂几十年没安生过,这俩娃非要去触霉头!”他布满老茧的手指颤抖着指向后山,远处老宅的飞檐在薄雾中若隐若现,像极了野兽张开的獠牙。不知谁小声嘀咕了句“要遭报应”,人群顿时陷入诡异的沉默,只有夜风掠过屋檐,卷起几片枯叶的沙沙声。
消息比山涧的溪流蔓延得更快。不到半日,小虎家的篱笆外就聚满了交头接耳的村民。母亲攥着笤帚站在门口,脸色比墙上的白灰还苍白。隔壁张婶阴阳怪气的声音穿过竹篱笆:“老赵家的,可得好好管教孩子!别连累全村跟着遭殃!”父亲蹲在门槛上闷头抽烟,烟灰簌簌落在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句:“小虎,你若再敢去......”话没说完,烟杆已重重砸在青石板上,迸出几点火星。
石头家的院子里,此起彼伏的哭闹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石头娘抱着发高烧说胡话的儿子,泪水滴在孩子滚烫的额头上:“都怪你非要去那鬼地方!现在好了,被脏东西缠上了!”她忽然转头望向蹲在墙角的丈夫,声音里带着哭腔:“他爹,快去找王半仙来驱驱邪!”男人攥着烟袋的手微微发抖,望着后山的方向,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话。
小虎蜷缩在自家柴房里,月光透过木板的缝隙洒在脸上,像一道道苍白的伤痕。他盯着墙角结满蛛网的捕兽夹,回想起在老宅里看到的那团黑影、听到的诡异哭声,心里的好奇像野草般疯长。“肯定是有人故意吓唬我们!”他咬着牙在心里发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偏要再去一次,把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然而,村子里的怪事却愈发频繁。三天后的深夜,周寡妇家的驴棚突然传来凄厉的惨叫声。等村民们举着火把赶到时,只见驴棚里鲜血淋漓,那头养了五年的老驴脖颈处有个碗口大的伤口,温热的血正汩汩地渗进泥土。更诡异的是,泥地上除了驴蹄印,还有一排湿漉漉的脚印,每个脚印里都盛满黑色的污水,形状像是人的脚印,却比常人的大上两倍。
这分明是古宅里的邪物作祟!”王半仙穿着道袍,桃木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绕着驴棚转了三圈,突然脸色煞白地后退几步:“怨气太重!太重了!”他的话让围观的村民们炸开了锅,有人开始抹眼泪,有人跪地祈求,月光下晃动的人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从那以后,每到深夜,后山就会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有时像是女子的呜咽,有时又像是孩童的抽噎,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陈阿公的孙子半夜惊醒,说看见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站在窗前,披散的长发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血红色的眼睛。这话传开后,村里的孩子们再也不敢在天黑后出门,家家的窗户都早早关上,连狗叫声都变得小心翼翼。
小虎趴在窗台上,望着后山老宅方向闪烁的幽绿光点,像极了野兽的眼睛。父亲的警告、村民的指责、石头的高烧,还有那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怪事,反而让他的好奇心愈发强烈。“等着瞧吧,”他握紧拳头,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红痕,“我一定要把这背后的秘密挖出来!”夜风掠过窗棂,吹得他后颈发凉,仿佛有双无形的眼睛正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