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山的晨雾裹着潮湿的草木气息漫进草屋,玄清子倚在斑驳的竹榻上,指尖捏着半块风干的茯苓饼。干涩的饼屑卡在喉间,每咽下一口都牵动着经脉的剧痛,仿佛有无数细针在脏腑间游走。昨夜强行运转周天留下的暗伤仍在作祟,丹田处空荡荡的虚无感,比任何时候都更让他心悸。
他望着案几上破碎的药瓶残片,那里曾盛着凝结十年药力的九转还魂丹。此刻散落的瓷片映着天光,如同他支离破碎的修为。草屋西北角的丹炉蒙着厚厚的灰,往日缭绕的药香早已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挥之不去的血腥气——那是他连日咳血留下的痕迹。
不能再等了。”玄清子强撑着坐起,干枯的手掌按在胸口。昨夜子时,他试着引气入体,却只换来五脏六腑的剧烈震颤。此刻他盘起双腿,双掌结出莲花印,调动经脉中残存的一缕缕法力。那些如游丝般的灵力在丹田处汇聚,却又像流沙般迅速消散,每次尝试都伴随着冷汗浸透衣襟。
草屋外,山风掠过树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玄清子的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出体外,却如惊弓之鸟般迅速缩回。以往能覆盖方圆十里的感知,如今不过百丈便如触芒刺。他能感觉到林间兽类的活动,却不敢轻易探查——封印蛤蟆精时泄露的妖力余波,早已将这片山林的灵气搅得混乱不堪,稍有不慎,便可能引来其他觊觎者。
第三日黄昏,玄清子勉强能起身行走。他扶着墙壁挪到药圃前,望着满地狼藉长叹。曾经长势喜人的灵草被妖火烧得焦黑,几株百年人参的断根处还残留着墨绿色的毒斑。他颤抖着蹲下,用枯枝拨开焦土,惊喜地发现几株龙葵在石缝中顽强生长。这些寻常药草虽比不上珍贵的灵植,却也能解燃眉之急。
取水的溪边,玄清子掬起一捧清泉,却在倒影中愣住。镜中白发苍苍的老者,眼角皱纹如刀刻,嘴角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与记忆中那个仙风道骨的道师判若两人。他下意识摸向发髻,却只触到松散的发辫——那枚承载着毕生修为的玉簪,永远地留在了封印蛤蟆精的山洞里。
入夜后,草屋的油灯在穿堂风中摇曳不定。玄清子摊开泛黄的《青玄秘法》,烛火映着书页上的朱砂批注,恍惚间回到初入师门的岁月。那时师父总说:“修道如逆水行舟,稍有懈怠便会万劫不复。”此刻重读旧卷,那些晦涩的经文竟有了新的感悟。他取出狼毫,在空白处写下批注,笔尖却因手抖而晕开墨渍。
第五日清晨,玄清子终于能勉强运转小周天。当那缕微弱的灵力顺着任督二脉缓缓流动时,他几乎喜极而泣。但喜悦转瞬即逝——这般缓慢的恢复速度,在危机四伏的山林中远远不够。他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突然想起山下村庄的村民。那些因蛤蟆精作祟而流离失所的百姓,此刻是否已经返乡重建家园?
草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玄清子瞬间警觉。他摸到枕下的断剑,却见一只灰色野兔蹦跳着钻进草丛。虚惊一场后,他苦笑摇头。这般草木皆兵的状态,恰恰说明他的处境有多危险。远处的山林中,隐隐传来不知名野兽的低吼,在寂静的山谷中回荡,更添几分诡异。
休养的第七日,玄清子开始尝试炼制基础丹药。丹炉重新燃起,却因火候不足而屡屡失败。第三次开炉时,丹炉中只炼出一团焦黑的残渣。他盯着这团废物良久,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教诲:“修丹如修心,急躁不得。”于是静下心来,重新调配药材,调整火候,终于在暮色降临时,炼出三颗泛着微光的培元丹。
服药后的当夜,玄清子感觉丹田处有了一丝暖意。这微弱的变化让他看到了希望,却也深知前路漫漫。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榻上,他望着斑驳的光影,思绪飘向远方。在这片看似宁静的山林中,不知还有多少妖邪蛰伏;在山下的人间,又有多少百姓需要他的守护。而他,必须尽快恢复实力,哪怕前方是万劫不复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