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撕开七月的午后,周家门口的青石板上落满碎叶,混着未燃尽的黄表纸在穿堂风里打转。王婶挎着装满鸡蛋的竹篮站在门槛前,浑浊的眼睛盯着门框上新钉的桃木剑,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他婶子,念念好些了?\"话音未落,里屋突然传来念安的惊叫,紧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响,惊得她手里的竹篮差点打翻。
消息像长了翅膀般掠过青瓦白墙。傍晚时分,狭窄的巷弄里挤满了交头接耳的邻居。卖豆腐的李伯用沾满豆渣的围裙擦了擦汗:\"我早说那孩子眼神不对,葬礼回来那天,我见他盯着村口老井看了半个时辰!\"张阿婆拄着枣木拐杖挤到前排,稀疏的白发在风里乱颤:\"我娘家侄女的孙子,去年跟着出殡,回来就说看见'白影子',后来找了个神婆,在床头挂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黑狗牙......\"
杂货店的收音机里还在播放交通新闻,老板娘却把顾客要买的盐袋攥得发皱。\"你们知道最邪乎的是什么?\"她压低声音,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柜台下的护身符,\"念安妈说,孩子退烧那天,祖坟前的香灰自己排成了字!\"这话如投入油锅的水珠,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几个妇人下意识摸向怀里的平安符,有个年轻媳妇吓得后退半步,撞翻了路边的煤球堆。
夜幕降临时,周家小院被手电筒的光束切割得支离破碎。刘大爷举着自制的艾草火把,火苗将他的脸映得忽明忽暗:\"我带了驱邪的法子!\"他抖开泛黄的宣纸,上面画着扭曲的符咒,\"用公鸡血混着朱砂,在孩子脚底画'镇阴符'......\"话没说完,屋里突然传来念安凄厉的哭喊:\"不要袋子!不要!\"声音撕心裂肺,惊得树上的夜枭发出刺耳的长鸣。
村头老槐树下的纳凉会变了味道。男人们不再谈论庄稼收成,而是压低声音说起二十年前的旧事:\"还记得赵家那小子吗?偷跑去坟场玩,回来就发高烧说胡话,最后还是在十字路口烧了七七四十九份纸钱......\"女人们则搂着自家孩子反复叮嘱,指甲不自觉掐进孩子胳膊:\"听见没?敢去坟地就打断你的腿!\"月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洒下,在地上形成斑驳的阴影,像极了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这种恐慌甚至蔓延到了学校。课间操时,孩子们远远躲开操场角落的废弃仓库,传说那里曾停放过棺材。三年级的小豆丁们围成一圈,神神秘秘地分享\"亲眼所见\":\"我看见念安对着空气说话!他说'舅舅还要一个袋子'!\"这些话被值日老师听见,第二天,校长办公室的公告栏贴出通知:严禁学生靠近坟场、祠堂等场所。
菜市场的八卦区更是热闹。卖鱼的老赵用沾满鱼鳞的手比划着:\"我听说周家请了三个神婆,最厉害那个在孩子房里做法时,香灰突然悬浮在空中!\"卖菜的孙婶赶紧在胸前画十字:\"我家小宝昨天说看见红影子,吓得我连夜去庙里求了平安符......\"讨价还价的声音渐渐被压低,只有菜叶子在风里沙沙作响,仿佛也在诉说着隐秘的恐惧。
深夜的巷弄里,手电筒的光束时不时扫过墙头。几个胆大的年轻人相约去青峦镇坟场一探究竟,却在看到坟头新添的纸钱时,被突然响起的猫头鹰叫声吓得屁滚尿流。他们狂奔回家的脚步声惊醒了整条街的狗,犬吠声此起彼伏,像是在驱赶某种看不见的东西。
周家的窗户始终紧闭,窗帘缝隙里透出微弱的烛光。念安蜷缩在妈妈怀里,听着外面此起彼伏的议论声,后颈的伤疤突然开始发烫。他盯着墙上摇曳的烛影,恍惚看见无数个红色塑料袋在空中飘来飘去,袋口大张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在呼唤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