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稠如墨的夜色裹着四月的山风,将小镇酒馆的灯笼吹得东倒西歪。老吴攥着喝空的二锅头酒瓶,踉跄着推开雕花木门,酒气混着烤串的焦香从喉咙里翻涌上来。路灯在醉意中晕成模糊的光斑,他哼着跑调的老歌,皮鞋踢着路边的碎石子,往镇西头的老宅走去。
拐过山角时,潮湿的雾气突然变得冰冷刺骨。老吴打了个酒嗝,裹紧褪色的夹克衫。月光被云层遮蔽的刹那,一道黑影划破寂静的夜空。“嗖——”尖锐的破空声刺破耳膜,拳头大的石块擦着他的发梢砸在青石路上,迸溅的碎石在他手背上划出三道血痕。
剧烈的疼痛让老吴瞬间清醒。他倒退两步撞在山壁上,酒瓶“当啷”摔得粉碎。飞溅的玻璃碴映出天上惨白的月光,照亮了地上那截还在颤动的草茎——石块分明是从半山腰的老樟树上坠落的,可此刻树冠间空荡荡的,连鸟影都没有。
哪个龟孙子!”老吴暴跳如雷,酒意化作冲天的怒火。他扯开领口,脖颈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大晚上玩阴的?有种给老子滚出来!”山谷里回荡着他的怒吼,惊起几只夜枭,扑棱棱的振翅声混着远处的狼嚎,更添几分阴森。
山坡上静得可怕,唯有风掠过松针的沙沙声。老吴弯腰捡起半块砖头,借着手机微弱的光,发现石头坠落点周围散落着零星的青苔。这让他想起上个月村里疯传的怪事——三个醉汉路过同一片山坳时,都被莫名的飞石砸中,其中一人至今还躺在医院昏迷不醒。
邪门?老子偏不信这个邪!”老吴把手机电筒咬在嘴里,手脚并用往山上爬。潮湿的腐叶层下暗藏碎石,好几次险些让他滑倒。爬到半山腰时,他的额头已经沁满冷汗,酒劲上头带来的眩晕感和急促的喘息搅在一起,眼前的老樟树在月光下扭曲成诡异的形状。
树干上布满抓痕,那些深可见骨的凹槽呈螺旋状向上延伸,边缘还凝结着暗褐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迹。老吴的手指抚过那些纹路,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后背。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亮起一条陌生短信:【别往上走】。他还没来得及细看,一阵阴风吹过,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屏幕顿时裂开蛛网状的纹路。
装神弄鬼!”老吴骂骂咧咧地捡起手机,却发现短信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在这时,头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他猛地抬头,借着月光看见树杈间闪过一道黑影——那是个佝偻的身形,披着湿漉漉的藤蔓,头顶似乎顶着个圆形物体,在枝叶间若隐若现。
站住!”老吴挥舞着砖头冲过去。可当他跑到树下时,只看见几片银白色的毛发挂在荆棘上,在夜风里轻轻摇晃。树根处散落着新鲜的爪印,每个都有孩童巴掌大小,边缘布满细密的锯齿状凸起,泥土里还渗着暗红的液体,散发着类似铁锈混着腐叶的腥气。
山风突然变得狂暴,吹得老吴睁不开眼。他踉跄着扶住树干,掌心传来黏腻的触感——树皮上不知何时多了道新鲜的抓痕,指甲缝里还嵌着半块灰黑色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狼嚎,像是某种呼应,又像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当老吴跌跌撞撞回到山脚下时,酒馆的灯笼还在摇晃。他低头看着手背上的伤口,发现血珠不知何时变成了诡异的青紫色。路过的老乞丐突然拽住他的衣角,浑浊的眼睛盯着他身后:“后生仔,你身上沾了不干净的东西......”老吴甩开老人的手,却在转身的瞬间,瞥见山坳上方的云层里,隐约有个顶着铁锅的黑影,正静静地注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