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凰元君从未与任何人提起过凤繁的身世,对外只说是她偶然捡到的孤女。
事实上,凤繁的双亲正为她亲手所杀。
说起凤繁,很多人误以为她的原身是凤凰,但她其实只是一只鹏鸟。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
当时的赤凰元君尚且年轻,满怀侠义济弱之豪情。
因此,在她于落浮山上发现了一只气息奄奄的小鹏鸟时,第一反应就是送它回家。
她也那么做了。
因为对她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
赤凰元君没用多久就找到了一处隐藏在山林深处的鹏鸟巢穴。
只不过,巢穴内的景象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那里没有什么因孩子丢失而焦急万分的父母,有的仅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赤凰元君近前查看,发现两只大鹏鸟的七窍均有流血,应是中毒而亡。
更令她胆寒的,是小鹏鸟爪尖带毒。而毒药种类,正与毒死大鹏鸟的相同。
赤凰元君忽然明白了什么。
担心自己冤枉了小鹏鸟,她最终选择当面质问。
赤凰元君做好了小鹏鸟抵死不认的准备,却没想到,它竟干脆利落地认下了“杀父弑母”的罪行。
这反倒让赤凰元君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一边是自己心中秉持的正义,另一边则是眼前这个命悬一线的小生命。
她该如何抉择?
赤凰元君很清楚,若就此将小鹏鸟放生,它定然活不下来。但如果让她随身带着一只会毒害父母的鹏鸟,她也不能安心。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小鹏鸟突然开口:“生而养之,谓之父母;生而不养,人如陌路。可他们生之养之,却以虐待我为乐,便如仇人。我手刃仇敌,不应算错。”
赤凰元君凝视着眼前的小鹏鸟,只见其双眸灵动,言辞条理分明,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惜才之意。
可她也不是那种仅凭一面之词就会轻易下结论的人。
于是,她缓缓释放出自己的神识,由内至外地探查着小鹏鸟的身体状况。
随着神识的深入,赤凰元君惊讶地发现,小鹏鸟体内众多器官均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移位现象。
尽管这些移位尚不至于危及生命,但长此以往必然会影响其寿数。
更为关键的是,她可以确定导致器官移位的原因皆为后天所致,无一先天缺陷。
不仅如此,赤凰元君还注意到小鹏鸟娇小的身躯之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陈年旧伤。
很多伤口虽然已经愈合,但留下的疤痕依旧触目惊心;还有些伤口则仍未完全康复,隐隐透着血色。
赤凰元君无法想象,如此幼小的它究竟经历了多少令人绝望的折磨。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赤凰元君最终决定收留这只小鹏鸟,并给予了它一个全新的名字——凤繁。
凤翱翔于九天,繁花开遍四野。
时光荏苒……
凤繁成功化形的那天,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跪地叩头,恳请赤凰元君收她为徒。
一开始,赤凰元君并不想答应。
但反复权衡之后,她还是同意了。毕竟有了这份师徒关系,凤繁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丹山。
就这样,凤繁成为了赤凰元君的首席大弟子。
自那之后,赤凰元君时常都在思考,要怎样教导凤繁才能帮助她驱散幼年的阴霾,使其成长为一个胸怀宽广、仁爱正直的女子。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赤凰元君逐渐察觉到了一些异常。
尽管扭曲暴力的童年经历并未将凤繁塑造成一个残暴无情之人,但却在不知不觉间,加剧了她对于权力的渴求。
特别是在连荼羽诞生之后,凤繁争权夺利之心愈发明显。
面对这种状况,赤凰元君忧虑无比。
无奈之下,她只能尝试安排凤繁外出执行任务。
她本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凤繁亲身感受天地之广袤,领略世间诸事的变幻无常。
然而,事与愿违。
赤凰元君的这番举动不仅未能如她所愿那般改变凤繁的心态,反而使她的性情变得越发偏执极端。
至于凤繁究竟是怎样与姜赫蛮勾结在一起的,赤凰元君虽不知道具体过程,但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她知道的太晚了。
若非姜赫蛮前来提亲,而凤繁又在众人面前欣然应允,恐怕赤凰元君至今还被这二人蒙在鼓里。
也是那个时候,她才惊觉关于凤祖神址的事情已然闹得满城风雨了。
而姜赫蛮来丹山的另一个目的,美其名曰是邀请连荼羽作为凤繁最亲近的妹妹来为她添妆,实则就是要借这场婚事将连荼羽引回来罢了。
“姜赫蛮这个老不修,难不成还想要我叫他一声姐夫?那他也得先敬您为师才行。”
“你这张嘴啊!凤繁成婚之日,便是我们师徒恩义断绝之时,此事以后不必再提。倒是你,为娘担心……”
“其实那日之事我并没与繁姐姐……不,她以后再也不是我的姐姐了。凤繁,我并没有与凤繁说出全部事实。”
如果要问连荼羽那一日为何突然想到隐瞒,她只能说是直觉。
谁能想到那日突如其来的谨慎,今日竟成了她制胜的法宝。当然,也可能是万丈深渊。
赤凰元君觉得自己听得有些糊涂了:“为娘不太懂你的意思,难道见到凤祖是假的?”
“见到凤祖是真的,只不过凤祖在我身上设了禁言咒。师尊已经亲自看过,就算是他也解不开。所以啊,他们若想从我嘴里打听出什么,那就先去找到解开这个禁言咒的方法吧。”
连荼羽微微仰着头,一脸傲娇地斜倚在精致的雕花大椅之上,那姿态仿佛她刚刚做成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一般。
那双灵动的眼眸里闪烁着一丝得意之色,嘴角轻轻上扬,似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满意。
看到连荼羽这副模样,站在一旁的赤凰元君不禁露出了宠溺的笑容。
“阿娘明白了。”
有了禁言咒作为保障,无论那些人如何绞尽脑汁,都别想从连荼羽这里获得一丁点儿有用的消息。
除非他们脸都不要了。
赤凰元君不相信他们现在就敢撕破脸,可是……
正当赤凰元君思考有没有万全之法时,忽然听到连荼羽略带迷茫地问道:“阿娘,难道凤繁与咱们的情谊都是假的?难道她对不死山的厌烦和针锋相对也是假的? ”
说这番话时,连荼羽原本傲娇的神情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落寞与困惑。
她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曾经亲如姐妹的她们会在一夕之间便形同陌路。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赤凰元君知道这件事对连荼羽的打击不小,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阿锦,你年纪还小,不知道执念有多么可怕。”
“为了心中的执念就可以放弃一切?”
“或许吧。若有一日,阿锦也有了执念……阿娘希望你能记住,多听听身边的人怎么说,不要一条路走到黑。好吗?”
赤凰元君的语气严肃,仿佛说的根本不是什么假设。
连荼羽不由得也跟着庄重起来:“我向您保证,若我心生执念,定会多听多想,绝不一条路走到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