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容易就得手了？”
甘扶尘不太相信。看这女子的修为顶多凝婴境中期，就算是趁着祁夺毫无防备进行偷袭，她也绝对占不着便宜。除非……她身怀秘技。
崇朵的确与其他獬豸都不同。
世人皆知，獬豸额间长有一角，凡是身负罪孽之人被此角触到，都会变成獬豸的食物。但因为这不是什么秘密，所以大家都知道与獬豸对战时要么远攻，要么先斩断他们的角。
为什么说崇朵不同呢？
因为崇朵生的是双角。
她的两个角是套在一起的。内部那个角尽管只有拇指大小，却极为坚硬；而外部那个外形与其他獬豸的无异，不同的是它可以进行拆卸。
崇朵就是靠这个角才偷袭成功的。可惜的是，祁夺并没有因此成为她的食物，还把须弥帝君招惹了过来。
“小人自有小人的办法。”
“你不愿说？”
“还望帝君体恤。”
崇朵怎么会说呢？为了这个秘密，她的双角上早已满是符咒。那是她在无人知晓的地底，一刀一刀刻上去的。她承受了百年的阴暗与痛苦，可不是为了将自己的秘密公诸于众的。
女子躬身行礼，纤细的脊背明明单薄的不能再单薄了，可就是任何人都无法将其折断。
甘扶尘难得欣赏一个人，所以主动开口道：
“帝君他大人有大量，怎么会因为你不愿说出自己的秘密就责罚你呢。快起身吧。”
崇朵却并没有因为他的话松懈半分，依旧保持着恭敬行礼的状态。
“呵～狗拿耗子。”
夜须弥先嘲讽了甘扶尘一句，才接着对崇朵说道：
“不愿说就算了。既然你已继任族长之职，接下来的事情就由甘扶尘与你交涉吧。”
说完，夜须弥就离开了。
他离开万山之巅已有一日多了。刚才看到崇朵躬身请罪的模样，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自己那个弱鸡一样的徒弟。
要是换成她，肯定没有崇朵这般干脆。
崇朵的眼中有对族人坚定不移的维护，有历经波折才生出的刚毅，还有对自己实力不足的不满。
而小凤凰眼中，只有明亮的星辰。
唉～
她那感气境的修为实在是太低了，这让他如何放心地让她去东海参加寿宴啊！要不，不让她去了？
可正如敖耽所说，这件事对她百利而无一害。若真不让她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他就说，养孩子最麻烦，比他曾经养过的银狐还要麻烦百倍。算了，反正还有两个月。
夜须弥回到万山之巅时，已近午夜。
万山之巅其实没有明显的日夜之分，只不过入夜后会升起一轮明月。但那并不是真的，而是夜须弥觉得万山之巅的夜晚应该有明月。
鸿蒙宫内静悄悄的，完全不似有人的模样。
夜须弥本想直接回帝君殿，但犹豫了下，还是决定先去看看自己的徒弟。尽管这个时间她应该已经休息了，但不看一眼，夜须弥总觉得不放心。
连荼羽所住的霞风殿位于离帝君殿最远的东北角，当初选这里就是因为夜须弥喜欢清净。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打扰了他，索性选了个最远的宫殿。
她今日并没有如夜须弥所想那般已经休息，而是躺在逍遥椅上望着明月发呆。不是她不想休息，而是只要她一睡着，就开始做梦。
梦中有龙凤大劫时无辜受牵连的枉死者，有三族争权夺利的狰狞嘴脸……总之，没有一个好梦。
故而连荼羽情愿发呆，也不想再次入梦。
突然，一片阴影遮住了她的视线。逆光看去，只能看到赤色衣摆随风飘舞，模糊了来人的模样。
但她知道，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师尊。
“师尊回来了。”
“两日不见，怎么如此没精神？”
看到连荼羽这副模样，夜须弥忍不住蹙起眉头。这人确定是他的徒弟，那个古灵精怪的丹山小王姬吗？
“没什么，只是有些累。”
“呵～”
没想到啊，自己居然也会有被人这般敷衍的一天。夜须弥真想甩袖就走，让她继续躺在这里装不食人间烟火的神女。
不过他若真能甩袖就走，也不会风尘仆仆的赶回来后先来霞风殿了。
夜须弥心里说着“养孩子麻烦死了”“这辈子再也不会养孩子了”“当初就该拒绝赤凰”等一系列不耐烦的话，实际上却是变出了一把与连荼羽那把一模一样的逍遥椅，并排躺在了她的旁边。
“你确定不说吗？”
“我……”
“本君可以为你答疑解惑。”
夜须弥一句话就轻松拿捏了连荼羽，因为她确实有很多疑惑。而且，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能回答她的问题，必然是她身边这个龙凤大劫的亲历者。
“师尊，龙凤大劫的时候，真的死了很多人吗？”
“任何时候都在死人。”他刚从死过人的地方回来，只不过连荼羽不知道罢了。
“可是……他们中许多人都是无辜的。”
“这世间何人真的无辜？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若真要斤斤计较，恐怕都不无辜。”
祁夺无辜吗？他只是想为父母族人报仇罢了。
獬豸族无辜吗？弱肉强食，兽界的生存法则而已。
世界从不是非黑即白，端看你处于何种立场。夜须弥作为镇守天地、护卫和平的真神，绝不会留下一个敢与魔族合作的将领。
这就是他的立场，所以祁夺不能活。
“那使那么多人无辜受难的罪魁祸首，一定会被天道惩罚的吧。”
连荼羽没敢直接提“天罚地咒”，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或许是怕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又或许是怕这个词是什么不可言说的禁制。
但夜须弥却是听懂了她的未尽之意，他颇为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只不过连荼羽因为心虚不敢直视他，所以并未发现这件事。
“有罪者……自然该罚。”
夜须弥故意停顿了一下，果然，她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而听到答案后，这些紧张又尽数转化成了失望。
“是啊，自是该罚的。”
“这还不是现在的你该考虑的事情，有这时间还是赶紧修炼吧。”
既已知道她的心结，夜须弥也就没那么担心了。看来她还是太闲了，这才有空整日胡思乱想。
既如此，他这个做师尊的还应该再负责一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