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边郊的一处林子里,深夜,沙沙叶响在林间幽幽回荡。
一片空旷地,五十多号人站在林中,刀剑相向,但...一边是五十号人,一边只有两号人...
“你疯了吧你...放下啊,你能打得过吗?!”陈皮咬着牙在板栗耳边说着,手里的剑握得死紧,生怕突然动起手来,自己来不及反应。
“没事,我准备了家伙。”
板栗淡淡道,
“家伙?什么家伙?”
板栗没有回应,但见他平静的模样,陈皮还是稍稍安心了些。
“小兄弟啊,真不是我们的人泄露的!”
一个胡子拉碴的人走出来劝道,是之前那个烤鱿鱼的大爷。
板栗目光如炬,“陈爷,您说你们没有泄露,可汴河那是怎么回事?为何在原定的地点,发生了漕船烧毁的事故。”
他急得唾沫横飞,“那块地方又不是什么秘密,想截货的,混过江湖的都会选那块地方的嘛!”
“时机也太巧了。”
“哎呀小兄弟!”陈爷一边说着,一边喊着身后人将刀剑放下,“您说说,您给我们那么多金鱼,我等又不是蠢的,还能和钱财过不去,毁了您的生意吗?”
“嗐!还举着刀呢?!这是金主啊还举什么举!!”转过头,他一脚踹上了还举着刀的一个大爷。
“哎哟我滴妈!老子就抻个懒腰呗!!你搁这儿急眼啥啊!!”
这一吵一闹,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板栗看了会,最终将刀收回了剑鞘中。
他本也不认为会是他们泄露的,只是时机太巧,他以防万一。
“如今那块都堵上了,船过不去,会影响税粮的运输,京城估计会来人,先缓缓,再做打算吧。”
一听这话,陈爷立马张着手小跑来,“哎哟小兄弟,老夫我也这么想,咱俩还真心有灵犀是不?”
他热情地揽过板栗的肩膀,“你看我俩这是不是像爷俩啊?”
“你看你没家人我也没家人,要不你认我做个爷爷如何?”
睨了他一眼,板栗挣开了他的手,“不必。”
“那你做祖宗我做孙子如何?”
他刚要跟上去,便被另一个花白胡子老汉拉住。
“干哈玩意儿你?!金主就金主呗,咋还成祖宗了?你咋越活越回旋了呢,啊?!”
“你懂个毛!老夫混迹江湖几十年,就缺个后人,你看那娃娃根骨多好,不是祖宗是什么?!”
后头吵吵闹闹,板栗和陈皮走在前头,显得有些平静。
“所以...你带的什么家伙?”
陈皮走着,又问了一声,
“麻油。”
“...你要把这竹林烧了?”
“能逃出去不就好了。”
“...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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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中,刘炬背着手在殿中来回走动。
“爱卿们说说,这事如何是好?”
“陛下,当务之急是尽快派人去修复河道,税粮运输在即,若不尽快处理好,恐关中粮米难继啊。”门下侍中詹佑光先开口道。
赵鹿吟在一旁站着,总算弄清了来龙去脉。
前日夜里,有一伙盗贼在板栗他们定下的地点劫货,不小心点了火,漕船载有麻油,火势瞬间蔓延,周围的山,连带着后方船只也尽数焚毁,一连烧了十艘船。
大火扑了两日才完全熄灭,可那处本就位置狭窄,焚毁的货物堆积如山,直接将水路堵死,如今连通行都成问题。
所以...这事不是板栗他们弄的,而是另有他人。
这时机还真是...巧的很...
“陛下,”姚枕拱手道,“盗贼猖獗,据说在当地肆无忌惮,若不速速缉拿归案,纵使此番疏通了河道,难保不会重蹈覆辙。”
赵鹿吟就在一旁静静听着,不久,福全再次进来,看到他身后的人时,赵鹿吟微微一愣。
怎么...连司景洲也来了。
司景洲在府上本准备入睡了,便被宫里来的公公急召入宫。
途中,他听公公将事情说了一遍,行完一礼后,便若无其事站到了裴纪身旁。
“司爱卿。”
刘炬倚坐椅中,指尖轻叩案几。
方才听完詹佑光和姚枕的话,他心中也有了几分打算。
“你去扬州走一遭吧,务必,将那伙盗贼抓捕归案。”
“至于...河道一事,”他目光扫过众人,“不知...诸位爱卿还有何人选?”
这话一落,姚枕便先道,“陛下,疏通河道工程浩大,且汴河乃漕运咽喉,一旦堵塞,恐致民生惶惶,此人选,非但需统筹之才,更要安抚民心之能...”
众人听了半天,却硬是没听到他说出个人选,刘炬等了会,还是附和了他一声。
“那爱卿...”
姚枕躬身道,“臣推荐户部尚书大人徐大人。”
嗯?
没想到他竟会推荐徐友尚,赵鹿吟思忖片刻,也没感觉出来,徐友尚有他方才所说之能。
刘炬闻言当即摆手,
“户部政务繁剧,徐爱卿走不开。”
“陛下息怒。”他躬身再拜,“臣只是...听闻江南贪腐之事。若得徐尚书亲临,或可震慑宵小,以绝妄动之心。”
这话一出,大殿中人静了又静,赵鹿吟眸色沉沉,心中只觉古怪。
贪腐这事,还是之前她让徐友尚当面跟刘炬提的,为的是给刘炬心里埋根刺,好为之后做打算。
事情并未传出去,可姚枕却说了这话,加上他先前推举徐友尚去扬州。
不怕刘炬怀疑他...另有用心吗...
指尖被人蹭了蹭,赵鹿吟抬头,对上了司景洲的眼睛。
“你怎么了?”他轻声道。
“没事...”
轻轻笑了笑,赵鹿吟重新将目光投向刘炬。
对方在听到姚枕的话后,便面沉如水,良久,似是下定了决心,赵鹿吟忽地同他对上了眼。
“裴爱卿,此事不如交由你吧。”
“交给你,朕才放心。”
“...”
“臣领旨。”
赵鹿吟并不做他言,她也没什么理由拒绝。
躬身应答间,眼风扫过身侧的姚枕——那人站得笔直,面色纹丝不动。
忽地,赵鹿吟想明白了许多。
有时,你要揣摩一个人的意图,可以从结果入手。
观其所得,便知所谋。
说了那么多有的没的,原是想支走她。
如此推来,扬州的这场祸事...
恐怕...有些问题...
“裴纪,走了。”
袖角被轻扯,赵鹿吟回过神来,便见刘炬已经背过了身,收回目光,她跟着司景洲一块走出殿门。
姚枕沉寂这些时日,果然在憋不少坏。
虽还不知他究竟意欲何为,但有一点再明白不过——
他定是要趁机削了她的势力。
不过...
宦海沉浮多年,变数又何曾少过?而赵鹿吟之所以能一路爬上来,凭的正是绝处逢生的本事。
“你等我一会,我找陛下有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