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徐友尚下了早朝后便将漕运事宜呈给了刘炬。
“陛下,按您的想法,今年税期较往年略提前了一些,其余章程一如旧例。”
殿内,刘炬指尖翻动着文书,微微颔首道,“好,便这么办吧,爱卿辛苦了。”
徐友尚躬身行礼,想到那个狗杂碎交代自己的事,终是战战兢兢从怀中又取出了一份文书。
“陛...陛下...”
他将文书递给了福全,再转送到刘炬手上。
“陛下,臣...近日来稽核漕运开支时,发觉江南漕运近年损耗异常,臣斗胆臆测...这其中怕是有中饱私囊...”
“竟有此事?”刘炬面色暂且如常,将文册展开后,目光顺着注明的钱银数目一寸寸下移。
徐友尚咬了咬牙,心一横道,
“陛下,漕运折损本是常理,一般而言,损耗三成左右为合理。可这两年...损耗竟是达到了四成甚至五成,臣...臣恐有硕鼠蛀空漕粮...特来禀告陛下。”
话音未落,刘炬便沉了脸色,目光如炬,“如此...爱卿是怀疑有人从中克扣税银吗...”
“臣万死!”徐友尚连忙以额触地,“臣只是...心中猜测...”
“...朕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刘炬沉吟良久才缓缓开口,并无其他发话。
“...微臣告退。”
躬身退至殿外,直到走到台阶下,徐友尚才敢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真不知这奸佞是想做什么事,什么都敢乱说,虽说其中或许有些蛀虫,可何至于夸张到五成的地步...
疯了疯了。
徐友尚大步走出宫门外,步履匆忙得似是有恶鬼索命。
老天保佑那个奸佞最好能不出差池,若出了什么纰漏,连他也难逃一死。
殿内沉香袅袅,徐友尚离开后,刘炬沉思了许久。
“德福,照你看来,这事如何?”
德福连忙屈身道,“老奴愚钝,岂敢妄议朝政...”
刘炬笑了,“你是什么样朕还不清楚吗?说吧,朕不会罚你。”
德福佝偻着腰思索了一会,“这...漕运一事损耗有大有小,奴也不知是否有人动手脚,不若...先加派人手多监管一番?”
“倒也是...”刘炬按了按眉心,将册子丢回到桌案上,“先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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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
司景洲下了早朝便回府想换身轻便些的衣衫再去上值,经过正厅时见柳英瑶对着一些画像在凝神细观。
“嗯?你怎么回来了?”见是司景洲,柳英瑶有些讶异。
“回来换身衣衫。”
“那正好。”柳英瑶敲了敲桌案上,“你过来,我昨日还没问过你,你不是见秦家小姐了吗?感觉如何?”
司景洲依言走进正厅,便见案上分别摆着些女子和男子的画像。
女子是替他跟兄长看的,至于男子,想必是为杨清梨看的。
杨清梨这半年多一直住在司府上,听母亲说是司姨来信说想把她许给京城人家,于是便这么留在司府上,让母亲帮忙相看一下。
司景洲垂眸淡淡道,“秦家小姐挺好的,只是...不大合适罢了...”
这句不合适一是为自己说的,二也是与秦雪岭的约定。
毕竟是爽了约,若是让家里人知道,两家面子上过不去。
“不合适?这样吗...”
柳英瑶不疑有他,只当儿子是不喜将门豪爽的女子,拿起了案上一幅画像,问道,
“那这个呢?”
画上女子面容温婉,笑意浅浅,透着一股温柔娴静的气韵。
只是...司景洲看着,心底却掀不起半分波澜。
意识到这一点,司景洲转而看向摆在桌面上的另外几幅女子画像,也依然...没什么想法...
沉吟片刻,最后,司景洲看向了放置另一侧的男子画像,想到自己若是与他们有亲密接触的话...
“...”
好似有些恶心...
“怎么了?”柳英瑶看着司景洲的脸色倏地变得很难看,面露疑惑。
“没事...”司景洲移开了眼,淡淡道,“不如...不见了吧...”
这话一出,柳英瑶便蹙眉道,“你也二十一了,纵是先不成亲也该定亲啊,这些你若不见一面,怎知合不合心意?”
“这京城子弟哪个不是十几的年纪就定了亲,便是你兄长,也是弱冠未至就定了亲。”
“我...”司景洲也不知该如何说,他自是知道母亲的压力,府中到年纪的孩子久未定亲,很容易让外人觉得是主母不做事,也会议论其是否另有隐疾。
他...又能逃避到何时呢?
“你同我老实说,可是有心仪的人?”柳英瑶询问道。
“没有...”
司景洲避开了柳英瑶的目光,“再一段日子吧...我会见的...”
再一段日子吧...
“...罢了,你心里有主意便行...\"柳英瑶轻叹道,“只是你若有心仪女子可得同我说。”
“我也不纠结所谓门第,是个好姑娘便成,所以你也不必有压力。”
“知晓了。”
司景洲打算离开,踏出门槛时,忽地想起秦雪岭说的话,纠结片刻,终是折返了回去。
“母亲。”
见司景洲去而复返,柳英瑶还当他是改变主意了,正想说她发现一个不错的姑娘,便听着他道,
“当年,静姝姨是...收养了个姑娘吗?”
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事,柳英瑶怔怔道,“你怎忽然问起这个?”
“只是问问罢了...”
想到什么,柳英瑶忽地抿唇一笑,“你是还记得吗?是收养了个姑娘。”
“那年带你去赵家,她可喜欢你了,说你漂亮,老围着你打转。”
“啊,不过...”她语气微顿,“有一回也不知她带你去哪了,回府后你便躲在屋里哭,我问你也不说,最后还是她特地买了许多稀罕小玩意儿去哄你,你才不哭了。”
说着,柳英瑶轻抚着画像,叹道,“那姑娘是被人弃养的,好不容易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最后却...”
望着窗外怔忡良久,柳英瑶才又开口,“名字我印象很深,叫赵鹿吟,你静姝姨说是你赵柏哥取的,翻了两日书,最后取了《诗经》的‘呦呦鹿鸣’。”
“说是,望她能福禄长寿,一生自由。”
“那时我便想,若有个闺女也给她取像这样的名字。”
柳英瑶说着,抬头看了司景洲一眼,发觉他脸色极差。
“...怎么了?”
“没事...”
他记起来了,原来记忆中那讨厌的人便是她啊!
故意将他带去幽暗的巷子里便罢了,什么哄他啊??尽是些吓人的小玩意儿,什么凶神面具,鬼叫哨...吓得他都不敢哭了。
“还有些事,我先走了。”
面沉似水,司景洲转身走出正厅,留着柳英瑶在正厅一脸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