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二十,开德府的街头热闹非凡。阳光暖暖地洒在街道上,给这个古老的城市增添了几分温馨。
陈记糖坊门前,此时排满了送蛋的乡邻。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脸上洋溢着质朴的笑容,整个场面显得格外和谐。
张婶挎着两筐鸡蛋,费力地在人群中挤到柜台前,热情地说道:“陈夫人呐,听说您坐月子呢,可缺红糖呀?俺家还有老母鸡,要不也给您送来补补身子……”
那关切的话语,透着浓浓的邻里情谊。
就在这时,门帘“唰”的一下被掀开,赵明玉快步走了出来。
她头上的凤钗上,还粘着一些黑火药渣,显得有些狼狈。
她赶忙解释道:“谁说本夫人坐月子啦?这是……这是我们在研制新式糖霜呢!”然而,话还没说完,后院就“轰隆”一声炸响,那声音犹如闷雷滚过,惊飞了满树的麻雀。
紧接着,陈太初顶着一张熏得漆黑的脸,像个火球似的从后院窜了出来。他怀里紧紧揣着半截焦糊的竹筒,兴奋地大喊:“成了!”那模样,仿佛发现了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染墨则抱头鼠窜地跟在后面,嘴里还念叨着:“公子莫不是要改行当灶王爷?这天天炸得跟过年似的……”众人抬头一看,只见檐下挂着三十八串试验失败的鞭炮残骸,一串一串的,活像晾晒着的腊肠,场面颇为滑稽。
街坊们看到这一幕,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
有人笑着说道:“原是在捣鼓炮仗呀!
陈家地窖,此刻宛如一片硝烟弥漫的战场,刺鼻的火药味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
赵明玉手里捏着一颗芝麻大小的火药粒,对着烛光仔细端详,嘴里忍不住嘀咕着:“官人啊,你瞧瞧你这所谓的黑糖霜,可比那雪魄糖金贵多啦!十斤蜂蜜糯米浆,才好不容易产出这么二两来。”
那语气,半是嗔怪半是无奈。
陈太初却一脸兴奋,丝毫不在意赵明玉的抱怨,他小心翼翼地将火药粒撒进糖模之中,一边撒一边解释道:“娘子,此物可不一般,它名曰‘雷糖’!只要一遇火,便会瞬间爆炸,那声响,犹如惊雷一般……”
陈太初知道这种事,身边人是瞒不住的,所以就告诉他们,只不过给他们说过后就非常严肃的说,此事只有我们知道,如果让别有用心之人得知,我们可有灭门之祸。
在城东那间烟火气十足的铁匠铺里,王铁匠正挥舞着大锤,动作如疾风骤雨,“当当当”的锤击声震得人耳鼓生疼,恰似惊雷在狭小的空间内不断炸响。
他一边抡锤,一边扯着嗓子抱怨:“陈官人呐,你这铁管子,可比给童枢密锻造陌刀还磨人嘞!”
随着他有力的捶打,火星四溅,好似夜空中绽放的绚烂花火。
只见王铁匠熟练地往烧得通红的铁棍上裹生铁皮,每一层都裹得极为细致,嘴里还不忘念叨着:“得包七层呐!少一层,这玩意儿炸起来可就把你小子的手给炸烂咯!”那认真的模样,仿佛在进行一场关乎生死的大事。
陈太初则蹲在一旁的风箱旁,嘴里啃着糖饼,听到王铁匠的话,忙不迭地点头应道:“王师傅,您放心。要是这事儿能成,我给您老铸座鎏金的铁砧,那可气派得很呐!”
言语间满是对成功的憧憬与对王铁匠的承诺。
“鎏金顶屁用!”王铁匠将烧红的铁管浸入水中淬火,刹那间,一股白烟“呲”地升腾而起,伴随着“嘶嘶”的声响。
他没好气地说道,“把你家玉冰烧窖藏分我三成,那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就在铁管入水的瞬间,那声音犹如龙吟般尖锐,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这奇异的声响惊得隔壁棺材铺的掌柜赶忙探头张望,嘴里喊道:“老王啊,你这整得啥动静?这么吓人。要不,也给老夫打副铁棺材呗?万一哪天被你这动静给吓死,也好有个准备。”
那半开玩笑的话语,给紧张的氛围添了几分诙谐。
二月二,龙抬头,这本该是个充满希望与生机的日子。陈家后院里,竖起了几个扎得栩栩如生的稻草辽兵,仿佛在模拟着真实的战场场景。
陈太初手持一根精心打造的铁管,此刻的他,神情紧张而又充满期待,手微微颤抖着点燃铁管末端的火绒,嘴里喃喃自语:“此物若成,可抵十万雄兵……”那声音虽不大,却饱含着他对成功的渴望与坚定信念。
“轰!”
一声巨响如惊雷般在陈家后院炸响,那声浪震得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颤抖,甚至震落了赵明玉鬓边的珠花。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三十步外的草人,然而,眼前出现的并非是想象中草人被火药威力炸得四分五裂的场景,而是草人炸作了漫天金雨。不能说完美,只能说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陈太初给王铁匠一幅新式马车图字。
王铁匠看着图纸直摇头,不相信可以做出这样的车子。
“不信您瞧!”陈太初一脸兴奋地拽着王铁匠往后院走去,眼神中满是期待。
刚到后院,就听到一阵“咯吱咯吱”的声响,仿佛是老猫在叫春。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染墨驾着一辆模样怪异的车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那车身裹着一层糖渍牛皮,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出斑驳的光泽,看上去竟有几分奇特。
而轮轴上,赫然装着二十根铁簧,随着车身的移动,铁簧不断地伸缩变形,发出那令人哭笑不得的声响。
染墨稳稳地将车停在众人面前,跳下车来,一脸得意。
陈太初赶忙说道:“王师傅,您看,虽说这声音怪了些,但这减震效果可是实实在在的。您再瞧瞧,遇到高低不平的路面时,它可不似其他马车那般,颠得人眼冒金星。”
王铁匠围着怪车转了几圈,上下打量着,脸上的神情从最初的惊讶逐渐变为若有所思。
他伸手摸了摸裹着糖渍牛皮的车身,又按了按轮轴上的铁簧,说道:“陈官人,不得不说,你这想法确实巧妙。这糖渍牛皮虽看着怪异,但似乎能起到一定的防护和缓冲作用,而这铁簧,也确实让车子在颠簸路面上平稳了不少。
只是……”王铁匠话锋一转,眉头微微皱起。
“只是什么?王师傅您但说无妨。”陈太初急切地问道。
“只是这车子目前看着,总觉得还缺点火候。且不说这‘咯吱咯吱’的声音太过刺耳,就说这整体的结构,似乎还不够稳固。若是遇到更复杂的路况,或者载重增加,怕是会出问题。”王铁匠如实说道。
陈太初听后,点了点头,说道:“王师傅所言极是,这只是初步的试验品,还有许多需要改进的地方。不过,那些都是一些细节问题,只要尺寸精确,这些响声自然会消除。”
“再看这个!”陈太初兴致勃勃地展开一张高炉图纸,只见那炭笔线条与糖渍相互交错,仿佛在诉说着这图纸背后的无数次思索与尝试。
他指着图纸,滔滔不绝地说道:“用磁州黏土砌炉,再把鼓风机改成水车驱动,如此一来,这高炉便能高效运作。”
王铁匠凑上前,捏起一块糖渣,不经意间抹在了图纸上,眯着眼端详片刻后,忍不住说道:“这不就是放大版俺家灶膛嘛?俺咋瞧着没啥特别的。”
“非也非也!”陈太初赶忙蘸了蘸糖水,在图纸上画了个圈,急切地解释,“此炉可绝非普通炉灶可比,它能将铁熔成水,进而浇铸出无缝铁管。这无缝铁管对于火器的制造至关重要,一旦成功,威力将大大提升。”
话还没说完,只听炉膛方向“轰”地一声爆响,一股黑烟猛地喷出,刹那间将众人染得跟灶王爷似的,满脸乌黑。
张坨子在烟灰里摸索了一阵,摸出一块铁疙瘩,举起来问道:“陈官人说的无缝管,咋长满麻子?这还能用吗?”
陈太初一时语塞,随即硬着头皮胡诌道:“这是……这是糖霜试验品!麻点是特意做的防滑设计。
对,防滑设计!”心里却暗暗叫苦,这次试验又失败了。
不过,陈太初并未气馁,反而趁热打铁,掏出一份契约,递向王铁匠,说道:“王师傅若愿合伙,这高炉生意您占六成股份!家父代持两成,余下两成用来打点官府,如此一来,诸事顺遂。”
王铁匠一听,忙掰着被糖粘住的手指头算账:“六成是六百斤铁?”
“是六百贯!”赵明玉适时地塞给他一个糖算盘,笑着说道,“熔一炉铁的收益,顶您打半年犁头呢!”
王铁匠手一抖,算盘珠上顿时黏满了糖浆,他瞪大了眼睛,惊叫道:“乖乖!那俺不是要变王员外了?”说罢,突然抄起铁锤,猛地砸向糖契,大声喊道:“成交!但得加条——头三炉炸了算你的!”
转眼间,临行前夜来临。
陈太初小心翼翼地将一个糖雕高炉模型塞给王铁匠,叮嘱道:“按此样建造,切记炉温如熬糖——火候不够粘牙,过了要焦糊!这炉温的把控可是关键中的关键。”
赵明玉则指挥着仆人,往驴车上塞进三百斤“雷糖”火药。
扭头一看,见染墨正给那辆装了铁簧的马车上套棉垫,忍不住问道:“公子,这回减震改‘糖枕疗法’啦?”
染墨嘿嘿一笑,说道:“夫人,您瞧这棉垫,软乎乎的,就像糖枕一样,坐上去保管舒服。”
晨光微曦中,车队缓缓启程,车轮滚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王铁匠举着一个喇叭,扯着嗓子喊道:“陈官人放心!等您回来,俺保证满城都是‘王记爆铁花’!”声音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带着一股豪迈与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