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散后,沈若犀和谢南萍、谢南雪一起回到沁水院。
按照惯例,家里的姐妹们会在出阁前夜陪准新娘说话,还要“哭嫁”。
可沈若犀和谢南萍都不是爱哭的,也不一定要遵循这些习俗,照常说话便是。
只是谢南雪一定要哭出来。
她一边哭一边说:“这是礼数呜呜呜……不哭不吉利的呜呜呜……”
最后谢南雪越哭越小声,因为沈若犀和谢南萍都不说话了,专盯着她哭。
谢南雪哭不出声了,反而打了个嗝,然后心虚地捂住嘴巴,睁大眼睛,一滴眼泪也挤不出来。
这实在是太尴尬了,也太失礼了,谢南雪的脸更红了。
沈若犀笑着给她擦脸,“好了,小花猫,没人笑你。我知道五妹妹舍不得我,不用再哭了,明日红肿着眼睛怎么见客?”
谢南雪眼睛大,跟杏仁儿一样,红肿得十分明显。
沈若犀给她现调了一罐冰敷的泥膜,“敷上一刻钟,明日就能消肿了。”
眼周被冰冰凉凉的新奇东西包住,谢南雪觉得很好玩,一刻钟到了也不想擦掉。
“天色晚了,五妹妹洗掉,然后我们一起回去吧。”
谢南萍拉着洗干净脸的谢南雪走了。
她们平时说的话够多了,今夜反而没什么要说的,谢南萍怕再坐下去眼泪都要给谢南雪招出来了。
真到了这个时候还是伤感的,成了别家人,轻易不能相见。
可她们说好今晚要高高兴兴的,离开伯府是件开心事,不必遵循古礼强行哭出来。
若陈家是个好去处,不管陈君逸烂成什么样她也不管,为了逃离伯府她会嫁进去的,可陈家和谢家没什么两样,不如就待在这里。
谢南萍走后,小柳氏红着脸捏着帕子,同手同脚地进来了。
“这是……这是秘戏图,明日要用的,你有什么不懂的就问我……”
小柳氏递给沈若犀一本妖精打架图,然后坐到离她最远的地方去。
沈若犀失笑,“三婶,我要真有什么想问的,是不是得大声说出来你才听得见?”
屋内只有她们二人,安静极了,可若大声说话外面的侍婢都听得到……
小柳氏默默坐了回来,眼神飘忽不定,不敢看沈若犀,更不敢看秘戏图。
她也才二十出头,肚子里的孩子未落地,膝下只有继子继女,哪里放得开面皮说这些?
见沈若犀看着她,小柳氏破罐子破摔,“你看不懂也没什么,顺着姑爷来就是了,我当初也不懂。”
沈若犀也不打趣她了,收回目光,因为这个东西她懂,从前身处信息大爆炸的时代,这些不算什么。
她随便翻翻,感叹一下古人的画工,倒不至于真的问出什么惊人之语来。
见沈若犀放下册子,小柳氏才算放下心来,正常说事。
“你祖母给了你两个丫鬟,她说怕你不懂她的意思,让我来提点你,那些话……我这个做婶子的也不好说。”
小柳氏本来发愁该怎么讲的,下午苦着脸出松鹤堂,是因为何氏让她来当这个恶人,要讲明白事情还要拐弯抹角地说话,不要让三丫头对她不喜。
小柳氏犯了愁,临出门前谢守义却开导她:“这府里的事你尽量不要沾,若实在推脱不了的那就随便应下来,办不办由你,实在做不到的事更不必管,只要表面上看着尽了心就是。”
“你又不是圣人,难道什么都能办成?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怀着孩子呢。”
沈若犀知道的话,会将谢守义的言论翻译为:态度好,但办不了的事就不办,做好面子功夫就成。
她明白小柳氏的难为,让她放开了说,反正自己不会介意。
小柳氏果真说得直白极了,“你祖母说那两个丫鬟是留着等你日后有了身孕,开脸服侍姑爷的。”
“三婶放心,我懂得祖母是想让她们做通房丫头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沈若犀早就猜到了,情报处处长采兰又不是吃素的。
这件事也能用谢三爷的‘好态度但不办事’方针来解决,还能分化倩云和倚风,总之办法多得是,又不关小柳氏的事,更犯不着难为她这个无奈的传话人。
小柳氏摸着她的手道:“难为你了,没有正经长辈提点着,竟然还知道日后安排通房姨娘的事。你祖母这样说是她的事,可你和姑爷感情好的话,大可不必主动提出来,反而伤情份。”
她生了怜惜之意,说得多了些。
小柳氏嫁到谢家以前本以为谢三爷是个不着家的浪荡子,却不想他内里是个会疼人的,在外面是一回事,但院子里的通房姨娘个个规矩得不得了,没一个烦心的。
有孕后谢守义也顾着她的心情,担心她被何氏搓磨,能替她办的事都办了,替不了的就想办法,还让姨娘们陪她打马吊解闷,时不时在她面前凑趣儿。
其实后宅里的事,不论是婆媳关系还是妾室通房之间的事,只要男人立身正,有担当,都不成问题。
小柳氏真心说道:“听说楚家那边不兴婚前在爷们儿房里放人,日后便是有了也不要将那些小妾通房当作洪水猛兽,若是性子好的就施恩笼络着,收为己用,若是不安分的就拿出派头来,不要被她们欺负到脸上,有些女人……偏生就要为难女人。”
小柳氏说着轻笑了一下。
妾室与正房天生是对立关系,难为对方是常事,更可恨的还有双方之间无利益关系却爱难为人的女子。
就像她,不过晚嫁几年,就被家里的女性亲戚们嘲笑着,而男性长辈们不说话,眼神却像刀子一样。
有人的地方就不平静,那些难为人的女子可恶,背后纵容、默许她们的男子更可恶。
“我不知侯府内里是个怎样的人家,但他们府里的男人铁血征战,为国尽忠,家风差不到哪里去,你的婆祖母年轻时还上过战场,是个爽利人,有她庇佑着,你婆母再怎么也不会看着小妾欺压人的。”
沈若犀认真听着。
她知道未来的婆祖母李老太君巾帼不让须眉,也见过婆母赵氏,觉着是个和善人。
这两人她不担心,更担心的是记忆里的其他几房。
原书中侯府也不安宁,具体的情节她记不清,可财帛动人心,世袭罔替的爵位也是。
更何况侯府的长房、二房还有三房都有男人上战场,还有人战死、伤腿,流汗又流血,自然有人不平,觉得自己付出了鲜血守护的爵位,怎么只有长房能继承?
分家过后,男人若无官职,除长房外的其他几房便沦为平常人了,婚嫁都要降低标准,其他方面更是天差地别,他们怎么甘心?
不过有李老太君在,侯府暂时是一团和气,风波只在暗处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