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轧钢厂这边。
午11点,轧钢厂里的工人们,状态明显大不如前。
往常干活虽说算不上热火朝天,但也有条不紊,可今儿个,一个个都像丢了魂儿似的。
隔不了一会儿,就有人使劲吸溜一下鼻子,那空气中若有若无、淡淡的炖猪肉香气,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挠得人心痒痒。
紧接着,十有八九的人会伸长脖子,眼巴巴地往车间外头瞅,嘴里还不住地嘟囔:“咋还不到点啊?咋还不到点啊?”
1、2、3车间的主任们凑到了一块儿,看着工人们这副模样,各自诉起苦来。
一车间的郭大撇子先开了口:“我说,咱厂以前也没少做肉啊,咋今儿这肉香,闻着就格外勾人呢?
你们瞧瞧我车间那些小子,馋得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干活心不在焉的,我可真怕他们一个不留神,把自个儿给伤着,到时候肉没吃着,倒落一身伤,那可就亏大了。”
二车间的李旭明也跟着点头:“谁说不是呢,我那车间的人也这样,一个个脖子伸得跟长颈鹿似的,咱离食堂可有一里地远呢,能瞅见啥呀?”
三车间的张阳苦笑着说:“嗨,现在啥年头啊?别说他们,就咱哥仨,这一年到头能吃上几回肉?特别是入了冬,我他娘的都瘦了二三十斤。家里一群孩子等着吃饭,我哪能吃得踏实啊。”
郭大撇子听了,一拍大腿:“不行,咱得合计合计,要不让他们早点去食堂吧,别到最后真出点啥事故。”
李旭明和张阳纷纷点头:“行,我看这主意不错。咱得以人为本嘛,上头不也一直教育咱,安全第一。”
“成,那就这么定了!”三人一拍即合,随后各自返回车间。
回到车间,郭大撇子清了清嗓子,大声宣布:“大伙听好了啊!今儿个咱厂难得开次荤,现在是11点10分,咱提前20分钟散场,下午提前20分钟上班,咋样?”
“行!谢谢主任!
主任您真是太体谅咱们了!”
“主任,您是好样的!下次选车间主任,我还投您!
”工人们欢呼起来,话音未落,就纷纷把手里的工具往工作台上一扔,抄起饭盒,像一群闻到腥味的猫,撒腿就往食堂跑。
此时,一二三食堂还没到开饭时间,却早已熙熙攘攘,挤满了翘首以盼的工人们,大家都等着那一口猪肉白菜炖粉条,仿佛那就是这个艰难岁月里最美好的期待。
今儿个中午,保卫科的主要领导都有事外出,只能由保卫科各大队的中队长带队,匆匆赶来食堂维持秩序。
食堂里,那场面简直热闹得像煮开了的锅。
工人们一个个眼睛放光,死死盯着打饭窗口,那眼神仿佛要把窗口看穿,急切地盼着能早点吃到心心念念的猪肉。
大家你推我搡地排着队,每个人都想往前挤一挤,恨不能直接蹦到窗口去。
空气中弥漫着炖肉的香气,更是把大伙的馋虫勾得不要不要的,一个个心里就琢磨着:“今儿这肉可得多吃点,也不知道下次啥时候才有这口福。”
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王孬蛋,你小子别插队,给我往后边去!”
一个叫二狗子的扯着嗓子喊。
王孬蛋也不甘示弱,回怼道:“二狗子,你还好意思说我,咱俩一块儿来的,凭啥你能在我前头?
你才该往后站!”
二狗子气得脸通红,大声说道:“就凭我先进的门!这位置就是我的。”
王孬蛋哪肯罢休,嚷嚷着:“你可拉倒吧,你刚才拽我一把才先挤进来的,你赶紧往后去,我才该在前面。”
这俩十八九岁的小子,就为了一前一后这俩位置,你一言我一语,吵得不可开交。
小队长曾渴望听到动静,赶紧挤过人群过来查看。只见这俩小子在人群里胡乱闹腾,周围还围了一圈人在看热闹。
他心里明白,今儿中午情况特殊,这秩序可不能乱了,要是处理不好,说不定还会引发更大的乱子。
于是,他赶忙上前,脸色一沉,大声呵斥道:“你俩要干啥呢?都给我消停点,站好了!”
说着,用手指向食堂门口,厉声道:“都去门外给我站着,最后打饭!”
“凭啥呀?凭啥让我们去门外,凭啥最后打饭?”王孬蛋和二狗子齐声叫嚷起来。
曾渴望眉头一皱,提高音量说道:“就凭你们吃的猪肉是我们保卫科打的,就凭我是保卫科负责维持秩序的!你们俩不遵守公共秩序,还在这儿大吵大闹,影响大家,就得去后面,最后打饭!”
这俩小子还想争辩,可曾渴望哪给他们机会,随即挥了挥手,两名保卫科战士立刻上前,一人一边,把他俩连推带搡地弄到了食堂外面。
两人站在门外,还在互相埋怨。王孬蛋气呼呼地说:“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抢位置,能出这事儿吗?现在好了吧,咱俩都得最后打饭,肉都快被打完了,还吃个啥劲儿啊!”
二狗子也没好气地回怼:“还说我呢,要不是你一直扯着我,我能跟你争吗?这下好了,眼巴巴看着别人先吃,咱俩只能干瞪眼。”
王孬蛋跺了跺脚,无奈地说:“唉,真是倒霉,就为了这破事儿,说不定等会儿连块肉渣都吃不上了。”
二狗子也沮丧地低下了头,嘴里嘟囔着:“早知道就不跟你争了,这下亏大了。
”两人就这么站在门外,眼巴巴地望着食堂里面,盼着里面的人能吃得快点,好轮到自己去打那顿心心念念的猪肉白菜炖粉条。
曾渴望看着那俩小子被押出去后,迈着大步,一个箭步就跨到了食堂的椅子上。
他扯着嗓子大声吆喝起来:“大伙都听好了啊!今天中午咱有猪肉白菜炖粉条,难得的好菜,都给我维持好秩序!
别插队,厂里会保证每个人都有份。
要是谁不遵守秩序,敢胡乱插队,被我们保卫科逮住了,就跟那两个倒霉蛋一样,去食堂外面站着,最后才给打饭。至于最后能不能吃到肉,那就看你们运气咯!都听到了吗?”
工人们稀稀拉拉地回应着,心思压根没在曾渴望这儿。他们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打饭窗口,嘴里还不住嘟囔:“咋还不开饭啊,这都等多久了。”人群里更是议论声四起。
“哎,你们说,保卫科的人打了这么些猪肉,这段时间得吃了多少好东西啊?”一个工人小声嘀咕着。
另一个工人接话道:“那可不,听说保卫科的副科长刘长青带着他们打了好几千斤猪肉呢,给咱厂分了一半,他们自己还留了一半。保卫科也就 100来号人,算下来一人能分个二三十斤呢。”
“哎呦,这么多肉,得吃到什么时候去啊?他们打了肉,也不知道多给咱们点。咱厂四五千人呢,他们才多少人呀。”又有人跟着抱怨。
“行了行了,这话可别说了。要是让保卫科的听见了,下次打猎打到肉,说不定就不分给咱们了。”有人劝说道。
“哼,保卫科的人也是咱厂的,他们又不怎么干活,打到肉凭啥不分好点?打猎弄了肉,自然该厂领导去交涉,跟咱们有啥关系。”有人愤愤不平地回应。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这事儿千万别让保卫科的听见,不然把你们弄去禁闭室关上几天,看你们还敢不敢乱说话。”
“凭啥呀?我又没犯事,保卫科凭啥管我?”有工人不服气地反驳。
“保卫科管你犯不犯事?咱车间的贾东旭不就被保卫科关起来了嘛,关了两三天呢,听说他娘也被关进去了。”
“因为啥呀?”
“还能因为啥,就因为他娘搞封建迷信,给人叫魂呢。”
工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着,眼睛始终没离开打饭窗口,都盼着赶紧开饭。
没一会儿,厨房打菜的窗口“哗啦”一声开了,一个胖嘟嘟的脸先探了出来,正是一食堂的胖大姐。
一个眼尖的工人见状,笑着调侃:“嚯,好歹看清脸了。咱都是熟人,要是来个陌生人来咱厂吃饭,乍一看,还以为是头猪趴在窗户上呢。”
这话一出,引得周围工人一阵哄笑,可眼睛还是紧紧盯着窗口,就等着胖大姐开始打饭。